葉無雙同意了許天明的邀請。

　　她理解許天明現在的心情。

　　得知無塵死訊那天，她也很崩潰痛苦。

　　許是這股共情，刺激到了葉無雙，她忽然想到了最佳的手術方案。

　　她用最快的時間，打印出方案，把方案裝進包中，背著包前往許天明所在的清吧。

　　過去時，許天明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似乎喝醉了。

　　葉無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天明立馬直起身子，勉強撐起一個笑容：“姐姐來了？
”

　　他的眼眶很紅，似乎無聲哭了一場。

　　“別難過，小星會好的。
”葉無雙揉了揉許天明的腦袋。

　　這個動作，葉無雙這段時間做的很頻繁，許天明也習慣了來自葉無雙的別樣安慰。

　　有那麽一瞬間，許天明真的想過——

　　如果，葉無雙真的是他姐姐就好了。

　　一個會安慰他，保護他，並且不嫌棄他和小星的姐姐。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閱女人無數的許天明，確定葉無雙對他沒有男女之間的想法。

　　她真把他當弟弟。

　　可他不是弟弟，他是男公關。

　　一個聽從別人命令，帶著目的接近她，還要毀了她的男公關。

　　自己還真是卑劣肮髒呢。

　　像自己這種人，死後一定是去十八層地獄吧。

　　許天明找話題分散葉無雙警覺性：

　　“姐姐，你一直說我像你的弟弟，可以告訴我，那位弟弟的故事嗎？
”

　　“這故事太長了，不適合在現在講，你若想聽，我可以以後再告訴你。
”葉無雙把包放在椅子上，想把手術方案拿給許天明看。

　　許天明卻笑了一聲。

　　以後？

　　沒有以後了！

　　他接著分散葉無雙的注意力：“那我可以問姐姐一個問題嗎？
你可以為了你的弟弟，拚到什麽程度？
”

　　這個問題，確實分散了葉無雙的注意力。

　　許是清吧駐唱歌手的聲音太過輕緩，葉無雙忘了拿方案。

　　她徑直坐到許天明對面，語氣認真：“可以拚上我這條命的程度。
”

　　許天明端起酒杯的動作一頓，回應：“我也可以為了小星，拚上自己的命。
”

　　話音還沒落地，旁邊傳來酒杯砸在地上的聲音。

　　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對著父母一臉失望的怒吼：“我說了，生日禮物我要四百萬的跑車，你們怎麽敢拿一輛一百萬的車糊弄我！
”

　　說罷，小姑娘就跑了，父母在後面孫子似的賠禮道歉。

　　許天明勾了一下唇，眼底說不出是諷刺還是悲涼。

　　人生下來，便分三六九等。

　　這個道理，許天明小學就知道了。

　　有的人可以在生日，索要一輛四百萬的跑車，比如剛剛那個小姑娘。

　　而有的人隻會在生日，乞求繼父不要再家暴他，比如許天明。

　　母親和繼父雙雙離世後，許天明帶著妹妹，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那是許天明最不願回想的經歷。

　　他被男性親戚性/侵了。

　　因為他這張臉，確實漂亮。

　　他一度想毀掉這張臉。

　　不過當他知道做男公關這麽賺錢後，他又寶貝極了這張臉——命運沒有給他開墾更好的路。

　　他的妹妹急需治療，且治療費昂貴。

　　他可以髒，可以下賤。

　　但他的妹妹許天星，必須乾淨，必須健康。

　　他義無反顧走上這條路。

　　侍奉在不同年齡，不同長相，不同性格的女人身邊。

　　如果錢夠多，男人他也不介意。

　　一切都是為了小星。

　　而現在，小星快要撐不下去了。

　　想起小星在病床上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許天明捏了捏拳頭。

　　松開拳頭後，他緩緩拿起提前動過手腳的酒瓶，給葉無雙倒了一杯酒，笑容純淨：

　　“姐姐，這杯酒度數不高，但很好喝哦。
”

　　“是嗎？
”葉無雙正好渴了，她接過酒杯，沒有猶豫地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她從背包中，取出被牛皮紙包裹的手術方案，遞給許天明：

　　“天明，這是小星——”

　　話未說完，強效迷藥的藥效啟動，葉無雙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許天明垂下眼簾，接過牛皮紙袋，聲音低到聽不清：“對不起。
”

　　啪啪啪——

　　一身正裝的季晨拍著手走過來，笑容滿意：“京城第一男公關，名不虛傳。
”

　　許天明沒有說話，沒看季晨，隻是拿起另一瓶酒猛灌，精緻的眼尾越來越紅。

　　握酒瓶的手的骨節，也用力發白。

　　季晨將葉無雙抱起來，看著許天明：“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帶你妹妹做手術去吧。
”

　　語畢，他抱著葉無雙上樓，腳步聲漸行漸遠。

　　許天明靠在椅子上，仰頭閉上眼睛，堪比天使的面龐，隱在昏暗的角落中。

　　他腦中快速閃過很多東西。

　　是葉無雙一次一次摸他的腦袋。

　　是葉無雙安慰他別怕。

　　是葉無雙救他與車禍。

　　也是小星蒼白的臉。

　　也是小星送給他的花。

　　也是小星天真無邪的笑顏。

　　糾纏著。

　　交錯著。

　　混亂著。

　　-

　　季晨把昏迷的葉無雙，抱進已經布置好的房間。

　　裡面有八個相機。

　　會把等下要發生的事情，清晰且多角度地拍攝下來。

　　“把門關上。
”季晨冷冷命令。

　　“是。
”保鏢們點頭，把門關上。

　　眼看門的縫隙要全部合上，一隻男性的手探出其中，阻止門的閉合。

　　正是跟著上來的許天明。

　　他站在太陽的光輝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懷裡抱著還沒來得及拆開的牛皮紙袋，聲音沒有情感：

　　“季先生，錢我打回去了。
”

　　季晨不理解：“你在說什麽？
”

　　許天明擡起頭，眼神堅定：“把姐姐還給我！
”

　　他確實髒，但他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別人自願給的，是乾淨的。

　　如果用出賣葉無雙的錢，去救小星，小星也會抵觸吧！

　　他不想……傷害葉無雙！

　　“這個時候跟我玩良心覺醒？
”季晨朝保鏢擡了擡下巴：

　　“把這位勇士‘請’出去，然後把門關上。
”

　　“是！
”虎背熊腰的保鏢上去就給了許天明一拳。

　　另外一名保鏢迅速關門。

　　許天明趴在地上，大聲喊：“姐姐！
葉無雙！
葉無雙！
醒醒！
”

　　他想去把門推開，卻被兩個保鏢捂住嘴毆打。

　　拳腳相加中，尚未開封的牛皮紙袋，從許天明懷中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