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鳥飛躍到空中,已恢復真正的妖身。
裴夕禾這時候便也認出其跟腳底細,頓時心生幾分詫異。
《山海經·北山經》曾記載:“軒轅之山,其上多銅,其下多竹。
有鳥焉,其狀如梟而白首,其名曰黃鳥,其鳴自詨,食之不妒。
”
此乃黃鳥,雖非妖神血脈,卻亦是上古異種,掌握諸多的神通。
裴夕禾詫異的並非如此,而是自己第一次於仙刹之時便曾見過此鳥,當時見其高飛於空,擇假龍為食,叫她和狐狸退避三舍,不敢洩露半分的氣息。
當時揣測其修為至少也是逍遙遊,如今看來果真無錯,其大乘中期的修為氣息絲毫不曾收斂,更有妖族強橫肉身加持,尋常的大乘後期都絕不是其對手。
它剛剛所催發的罡風足以撕裂尋常逍遙遊修者的肉身。
裴夕禾視其為無物,右腳虛踏一步,帶出一股勁力直衝天穹而去。
她收起天光刀刃,刹那之間青絲化作燦金,身軀散發神性輝光,帶出層層霞暈,於四射的金光中化作神烏之身。
三足神烏身披燦爛金紋,周身都升騰著可焚滅虛空的烈焰,仰天長啼,金瞳漠然冷冽,滿是高位者下望時的睥睨姿態。
妖神乃萬妖尊首,莫不敢侵。
何況同為禽鳥,裴夕禾對這黃鳥的上位壓製更是展現得淋漓盡緻。
黃鳥尚未催發體內的神通,原本想著自己能如同往日一般輕描淡寫轟殺敵手,盡顯自身神威,卻見那女修頃刻化作妖神之身,血脈的威壓叫它一身法力紊亂無比,再難以掌控。
血脈的畏縮叫其身形劇烈地顫抖著,險些都無法維持在空中。
卻見那鴉狀神烏輕揮翅羽,磅礴法力轟然落下,直接將其掃落天際,黃鳥已然墜落到地面上,帶起的氣浪摩擦叫樹木燃起,風沙四揚。
裴夕禾重化人形,青絲披散身後,卻不顯淩亂。
她身形下落,腳踩黃鳥首端。
她大抵已經猜清,黃鳥上古之時曾替仙帝守護帝藏,而其後脈族血也時常被大能尋來守護至寶。
而裴夕禾行至此地便被黃鳥相殺而來,隻怕正是守有寶物,那寶物想來便是她此行所想要尋到的東西了。
腳下的黃鳥悲啼一聲,血脈的壓製,修為的差距,便是裴夕禾隨手一擊便險些傷及了它的根本。
它想要縮小身形逃離其腳下,剛剛縮成最初的小雀模樣,卻發覺自身已經墜入了銀色的囚籠之中。
裴夕禾動用氣海丹田中的寰天珠,以空間之力將黃鳥困在其中。
“交出來。
”
黃鳥一現身便是殺機畢露,已然說明它應當是守護著某樣珍寶。
裴夕禾不與之打機鋒,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那鳥雀心知不知敵手,墨青色的小眼珠左右轉動,顯然是在思慮。
裴夕禾微俯下身子,看向它,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我並無大仇,所以我不奪你性命。
”
“我乃天仙境,念力可察你答語真偽,若不叫我滿意,我便碎你元神搜魂。
”
她言語清淡,殺意都淺薄得很,卻叫黃鳥嬌小的身軀都隱約顫抖起來,它身上雖無什麽傷勢,可先前那一擊叫它渾身很疼。
鳥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它識時務者為俊鳥,迅速地整理了下,一口氣說清原委,口中發出陣陣啼叫。
神烏可聆萬靈,無言語之礙,落入她耳中便是:“有神仙曾讓我守護珍寶,藏於青葉小界中,真身就是我巢中的那一枚葉片。
”
裴夕禾頷首,嘴角帶出點笑意來,這黃鳥倒是不錯,很是識時務,比帝昭城的一眾大乘修者都要叫她舒心些。
但她並未松開困住黃鳥的囚籠,反而將其收入寰天珠之內,此神物本就有藏天神通,可將一定生靈藏入其中。
“未免你有所重點不曾提及,待我奪得其中之物再將你放去,若我出事,你也會殞命珠中,自行斟酌吧。
”
裴夕禾說罷便是落到了一株青樹前面,見到那鳥巢便以法力取下。
巢中青黃葉片安穩落在其中,取下過程中竟無任何的晃動,其上也覺察不到什麽術法氣息,隻能說明此葉片本身便有不小的重量。
裴夕禾指尖落到了那葉片之上,頓而從內湧出股吸力來,不甚強烈,但她任由其牽扯著自己的身軀墜入其中去。
沒了法力的托舉,那鳥巢頓而墜落於地面上,葉片也不曾晃蕩,徑直落下。
裴夕禾置身入內,擡眼四顧,此處呈天圓地方,有著分明的淡藍色界壁,應當是大能以道法神通開辟的小空間,和日月小界那般的小千世界雛形並不相同。
一葉中藏妙變化,這叫黃鳥守護珍寶的背後之人,還真不簡單。
縱使裴夕禾如今踏足天仙境,也有寰天珠叫其領悟了部分空間道法,卻也自認做不到如此。
她看向此界中心,一團雲霧,念力被阻,難以窺見其中真貌。
裴夕禾擡步走去,那寰天珠中的黃鳥急聲鳴叫。
“別去,我守護了兩千多年,也曾想過看看是什麽珍寶,但我進入此地,觸碰到那雲霧便是被侵蝕法力,險些叫肉身崩解。
”
要是裴夕禾真落得這般下場,被困在空間囚籠中的它自然也不會好過。
當初那叫它守寶的神仙隱約露出的法力氣息也是要超過如今裴夕禾的,隻怕她頂不住。
裴夕禾停下步伐,看向那霧氣,眼中露出些許忌憚來。
她右手掌心攤開,純粹的金焰安靜燃燒,已然非是太陽真火,而為大日金焰。
裴夕禾屈指彈去,金焰灼燒時發出了滋滋的響聲,霧氣果真內藏奧妙,在大日金焰下這煉化的速度都頗為緩慢。
但終究是霧氣率先扛不住,越發稀薄,由緩到快,化作無物,露出內裡的核心所在。
卻見一少年郎騎著頭青豬,安然地呆在那處,口中叼著一截枯黃稻草,搖頭晃腦。
“小姑娘,你選擇好了嗎?
何必呢?
其實結局已定,整體向好,你去或不去都改變不了,能起的影響甚小。
”
“若是去了,縱使你命格尊崇,其中厲害因果也難以逃掉,恐危及自身。
”
“退去罷。
”
裴夕禾聽得他言語如大道禪音,可發人深思。
但她反倒咧嘴冷笑,天光在手,朝前一劈。
“狗賊,亂我道心。
”
言語中含著蠱惑,但亂不了她心緒。
若裴夕禾畏懼前路艱險便選擇易途而行,那她修行道上早不知轉向多少次。
天地間多少生靈修行躍進,哪一道上不存荊棘傷身,頑石擋路?
固可圓滑玲瓏,卻也需有寧折不彎,我道朝前的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