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意外發生
馮蘊睡一覺起來就後悔了。
不該色令智昏,答應裴獗去西京過年。
她在安渡的事情太多了,一時半刻的根本就騰不出手。
可她為人重諾,雖然是在榻上一時高興了答應的,也不好即刻食言。
而且,西京古都她確實想去一趟,於是將阿樓、邢丙、徐嫂、村裡的什長伍長等一律叫來,又請人去小界丘,把礦山和幾個工坊的工頭叫上,順便知會侯準。
整整一天,她就坐在客堂裡,一撥接一撥地見人,交代自己離開後的事宜。
鼇崽似乎知道了什麽,趴在她的腳邊不肯離開,老大一隻,恨不得雙手抱到她的腿上來。
帶鼇崽去西京是多有不便的。
可馮蘊跟它眼神對視後,不忍心拒絕。
過年哩。
鼇崽也想跟她一起過年。
“帶你去。
”馮蘊摸鼇崽的腦袋,低頭笑著,“你別這麽看著我,姐姐又不會拋棄崽崽,怎麽看著可憐巴巴的……”
鼇崽舔一舔她的手心,在地上翻滾。
它高興了便這樣。
馮蘊也看得開心不已。
冷不丁聽到一聲冷笑,隔著窗帷傳來。
她一怔。
“世子做何躲在窗外?
”
淳於焰的聲音裡夾雜著濃濃的怨氣。
“你沒見我才是可憐巴巴嗎?
”
馮蘊:……
她走過去拉開簾子,看著窗外的男子。
天氣寒冷,外間風大,他頭髮亂揚,衣袍翻飛,看著確實有幾分可憐。
但她同情不起來。
“沒人讓你在這裡吹冷風,怪得著誰?
”
“馮十二。
”淳於焰雙眼眯起,定定看她,“你要去西京?
”
馮蘊:“是啊。
”
淳於焰唇角掀起,露出一絲嘲弄地笑,陰陽怪氣地道:“那恭喜你。
”
“多謝。
”馮蘊客氣地行了個禮,看他不動,又道:“年關將至,世子不回雲川嗎?
”
淳於焰冷冷笑著,將後背倚靠在冰冷的牆上,懶洋洋的,眼裡是厭倦世情的散漫,煢煢孑立一個人,姿態優雅,卻看得人傷感。
“不說話算了。
”馮蘊說著便要關窗。
淳於焰猛地轉身,盯住她,“你對我便這般沒有耐性?
對裴妄之便任他予取予求?
”
馮蘊讓他瞪得無言,慢吞吞一笑。
“那是自然,他是我夫。
”
淳於焰擡高下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
馮十二,你騙得了裴妄之,騙不了我。
”
馮蘊略一挑眉,好整以暇地道:“我騙他什麽了,你且說說看?
”
淳於焰道:“你不愛裴妄之。
”
馮蘊微微一怔。
轉瞬,又緩緩笑開。
“我不愛他,愛你不成?
”
淳於焰斜過眼來,目光帶著一絲涼笑。
“你自然也不愛我。
”
馮蘊收回目光,“大冬天的,世子請回吧。
什麽情什麽愛呀,是能吃還是能喝?
”
“馮十二。
”她的無情無義擺在臉上,也流淌在每一個注視他的目光裡。
明知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淳於焰還是忍不住告訴她。
“我受傷了,你看不見嗎?
”
馮蘊心下一驚,視線掠過去。
天青色的寬衣裘氅,襯得淳於世子頎長挺拔,露在外面的肌膚如釉如玉,細膩白皙,戴著面具看不到臉色,可怎麽瞧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她問:“傷哪了?
”
淳於焰慢慢擡高手腕,將寬袖撩開,露出寸餘長的一道傷口。
因他肌膚白皙,即使敷了膏藥,看上去也是觸目驚心。
馮蘊抿了抿嘴巴,看著他,“是你庶弟乾的?
”
淳於焰慢慢放下袖子,沉默不語。
馮蘊看著那緊緊抿攏的嘴角,突然有些憐惜他。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不得父母和親族喜歡的人在冷眼和欺淩中長大,是何等的艱難。
即使沒有身體的傷害,那些烙在心上的疤,也永遠不會痊愈……
一生一世。
不,隔了一世仍然疼痛。
“沒找姚大夫看嗎?
”馮蘊盯著他,“姚大夫的傷藥,是最好的。
”
淳於焰垂著眸子,“死不了。
”
馮蘊:“死不了活受罪呀。
快過年了,早些好起來,也好盡情飲食……”
淳於焰回頭盯著她,突然勾唇,“馮十二,你關心我。
”
馮蘊來不及回答,這個順竿子往上爬的家夥,突然以手肘撐著窗戶,一躍而入。
衣袖滑過馮蘊的臉頰,她嚇一跳。
“你做什麽?
大白天的……”
淳於順手關上窗戶,“這不就沒人看見了……”
說罷又瞪一眼虎視眈眈朝他走來的鼇崽,指著它的鼻子,“別當白眼狼啊,好歹我養過你幾天。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
鼇崽停步。
馮蘊白眼一翻。
“說吧,搞什麽鬼?
”
淳於焰淡淡抿唇,勾出一絲笑。
“我是來成全你的,馮十二。
”
“成全我?
”馮蘊一臉困惑。
淳於焰不搭話,與她對視著,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摘掉面具,聲音清潤動人。
“你不是早就想看我?
”
馮蘊:……
淳於焰大概是唯一一個自戀到極緻卻讓人無法否認他容貌俊俏的男人了。
面具一掀,不見天光的臉,精雕細琢如玉石天成,輪廓分明、超然物外,幾縷發絲在清風裡飄動,更襯他雙眼清亮,靈動得好似未染半分世俗,風華絕代……
有時候馮蘊也很是奇怪。
就淳於焰這樣的人,明明肚子裡都是壞水,可隻要面具一摘,露出這張臉,整個天地都在為他增色,仿佛所有的錯都值得原諒……
“你真是……”她感慨一聲,說不下去。
淳於焰牽了牽唇,唇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如何?
”
馮蘊想了想,說道:“靠臉可以吃飯,靠不要臉也可以吃飯。
”
“馮十二。
”淳於焰氣得眉頭一豎,穩了穩心神,才又重重一哼:“原以為你跟我一樣,無家可歸,無處過年……沒料到,終究又隻剩我一人。
”
一個又字,道盡心酸。
他不是沒有家,是回不去。
那個雲川物阜民康,他的王府裡應有盡有,隻多他一個。
馮蘊問:“你庶弟那般待你,你父親就當真不管束嗎?
”
淳於焰看著她,“我以為你最是明白。
”
馮蘊噎住。
是啊,當初陳夫人和馮瑩那般待她,馮敬廷又何曾管束過?
有後娘就會有後爹。
馮蘊道:“你要無處可去,就來長門過年吧。
莊子裡人多,熱鬧。
”
“不必了。
”淳於焰慢慢拿起那個鐵製面具,將戴而未戴,美眸微睨,含著幽怨一般,“沒有你,又有何意義?
”
馮蘊揚眉,“有薑姬。
她會留在莊子裡過年。
”
停頓了片刻,又加重語氣。
“薑姬父母雙亡,也是一個人。
”
淳於焰唇角微掀,深深注視著她,將面具慢慢地戴了回去。
“多謝你成全。
”
戴上面具,他整個人冷漠起來,眼睛和嘴都好似變得凜冽了幾分。
他沒有生氣。
也沒有別的什麽情緒。
就那樣看著馮蘊,看了許久才輕輕一笑。
“一路平安。
”
說罷,就像來時一樣,輕輕一躍便翻了出去。
寒風猛地灌進來。
馮蘊停頓一下再探頭去看。
蕭蕭風聲裡,隻有一個晃眼即逝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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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寫了信給溫行溯,告訴他自己要去西京過年,又旁敲側擊地問他家中情況——
她不放心大兄一個人在那邊。
不料,她的信還沒有送出去,溫行溯就來信了。
除了報平安,裡面有一方絲帕。
“勞煩腰腰交給縣君。
”
是濮陽漪偷偷摸摸給溫行溯的東西?
不對啊,濮陽漪已經許久不在她的面前提及溫行溯。
以馮蘊的觀察,她應當是早就死心了,因此她也就歇了撮合他倆的心思,這大兄冷不丁捎來一條絲帕,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濮陽漪以前送的,大兄保留了下來?
也不對。
要還她早就還了,為何選在這時?
馮蘊拿起絲帕端詳片刻……
發現了端倪。
這不是大晉的織品,而是來自姑蘇。
她心裡一跳,把東西交給小滿,“找個匣子收起來,等我們趕到白河,再轉交縣君。
”
淳於焰:他們的桃花都開了,敖七也結婚了,就我還單著,過年都找不到地方……真是天妒藍顏……
敖七:吐了。
溫行溯:罪過。
蕭呈:阿蘊說得對,靠不要臉也能活。
讀友:樓上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