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禮臉上的所有沉著冷靜,都在好友那句“參加她和風焰的婚禮”裡瓦解。
他聽不得這句話。
那些字一入耳,他就恐慌,急躁,難過,像被人架在烈焰中炙烤,備受煎熬。
“對,就是這個表情。
”李業拍拍葉知禮的肩膀,無奈笑了笑:
“喜歡就去追啊,真是的,這麽大的人了,還分不清自己是喜歡人家,還是把人家當妹妹,講出去我都嫌丟人。
”
要不是沈青,他也不知道,表面毒舌的葉大律師,私底下竟然是個這麽純情的家夥。
葉知禮豁然開朗,他看著李業,心存感激:“謝謝。
”
“不客氣,事成之後給我包個大紅包就成。
”李業笑嘻嘻。
葉知禮點頭,轉頭看著放在沙發上的紅色絲絨禮盒上,目光柔和。
那是四弟葉溫洛為沈青設計好的衣服,今早剛被快遞送過來。
他打定主意,拿上禮盒,走出辦公室。
走廊。
曾去葉知禮家中聚餐的男同事,和桑甜等同事圍在一起八卦。
看見葉知禮出來,桑甜連忙閉嘴不言。
葉知禮不在意他們,徑直越過去。
男同事表情誇張和桑甜他們繼續八卦:“太恐怖了,你們知道嗎,那個風二少爺,竟然每天都能對著沈青那個不男不女的醜八怪唱歌。
”
葉知禮腳步一頓,原路折返。
男同事毫不知情,仍然聲情並茂:
“我真不知道他腦子怎麽長的,古有公明儀對牛彈琴,今有風二少對人妖彈吉他是吧?
這口味也太重了——啊!
”
他被葉知禮一拳揍趴了。
是的,現在健身自律的葉知禮,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弱雞了。
“葉知禮?
”男同事捂著臉看清了打自己的人,表情難以置信,憤怒道:
“你打我幹什麽?
我招你惹你了嗎?
你有病是不是?
”
桑甜等同事也一臉震驚,不知道葉知禮為何突然揍人。
“我早就想打你了。
”葉知禮冷冷回復。
早在男同事對沈青出言不遜那晚,他就想打了。
“什麽?
”男同事更疑惑了。
葉知禮居高臨下,語氣平靜:“為了我們之間的同事情誼,還能繼續保持下去,我希望你以後別再說沈青一個不字。
”
他又看了看其餘同事:“你們也一樣。
”
眾人震驚的不能更震驚了。
他們事務所的金字招牌,竟然這麽在乎沈青?
不是說,照顧沈青隻是看在家人的面子上,實際早就不耐煩了嗎?
桑甜慌了,向前一步辯解:“知禮,我們沒說沈小姐什麽,我們隻是——”
葉知禮沒有聽桑甜把話說完,現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幾乎是跑出去的。
胸腔內的心臟,也隨之劇烈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無法紓解的濃鬱情感,像一張網,把他密不透風地囚住。
隻有一人可以救他出去。
隻有一人。
葉知禮喉間乾澀得要命。
他抱著絲絨禮盒,穿過馬路,走進咖啡廳,心情忐忑,眼神緊張來到沈青背後。
沈青沒有注意他的到來。
他伸出手,張開嘴,正要喊她的名字。
卻聽見她對風焰說:“我隻把老闆當哥哥。
”
葉知禮鏡片下的瞳孔,猛地緊縮。
刹那間,連帶著耳朵,都好像失聰了。
呼吸停止,身體也僵住。
來時的所有情緒,所有衝動,所有話語,都被撕裂成粉末,破碎飄零。
原來,沈青隻把他當哥哥……
是他自作多情了。
“葉知禮?
”風焰率先發現葉知禮的存在。
沈青連忙回頭,看到葉知禮,緊張地站起來:“老闆怎麽來了?
”
“想喝咖啡,過來看看。
”葉知禮的語氣,很低沉。
“原來如此。
”沈青點頭,目光落在葉知禮懷中的禮盒上,有點詫異:“這是……?
”
“托人給你設計的裙子。
”葉知禮把禮盒放在桌上,轉身離開:“我還有事,先走了。
”
“嗯,謝謝老闆!
”沈青站在原地,目送葉知禮離開了,才低頭看禮盒,嘴角微微上揚。
這還是老闆第一次送她禮物。
她拆開禮盒,映入眼簾,是一件做工和設計都極其優秀的白色長裙。
比她在網上看到的精修圖,還要漂亮許多,她第一眼看過去便很喜歡。
禮盒內包裝,印著一個特殊的logo。
“這什麽牌子,我怎麽沒見過?
”風焰皺眉。
一直在旁邊擦桌子的陳姨湊過來,認出了logo的來歷:“這是葉溫洛的個人品牌logo。
”
“葉溫洛?
”沈青不認識這個人。
陳姨低聲回答:“葉律師的四弟,叫葉溫洛,是服裝設計界熾手可熱的新星,網上有個白富美發了條微博,說年初想找他設計一件衣服,被告知他的預約已經排到明年年底了。
這件裙子不出意外,應該是葉律師特意委托葉溫洛專門為沈小姐設計的,否則,沈小姐不可能這麽快就拿到。
”
要知道今年年初,沈青還不是葉知禮的保鏢。
“特意……”沈青重複這兩個字,目光一軟。
老闆真好。
風焰的表情也變了。
葉知禮難道也對沈青……
“沈小姐。
”陳姨猶豫了一下,說道:“葉律師可能誤會你了。
”
“誤會?
”沈青不明所以。
陳姨點頭:“我雖然隻是一個服務員,但剛才旁邊也算圍觀了全程。
葉律師來之前,風少爺問沈小姐‘葉知禮將來要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怎麽辦?
’
沈小姐上半句回答是‘老闆隻把我當妹妹’。
下半句回答,是‘那我也隻把老闆當哥哥’
葉律師過來時,沈小姐正好說到後半句,然後他的神情就變了,一下子失魂落魄許多。
這不是哥哥聽到妹妹說這句話後,應有的反應。
”
陳姨是過來人。
她知道沈青喜歡葉知禮,現在看來,葉知禮也喜歡沈青。
這兩個人,相互暗戀。
若是錯過,實在可惜。
“陳姨,你的意思難道是……”沈青表情有震驚,也有不敢相信和隱秘的期待。
“嗯。
”陳姨點頭,慈祥一笑:
“或許,沈小姐可以試著找葉律師坦白自己的心意,不管成功與否,至少,以後不留遺憾。
”
不留遺憾。
不留遺憾。
沈青眸光錚亮,一點就通,丟下一句“謝謝陳姨”,便抱著禮盒穿過馬路,去了事務所。
眼看要到葉知禮辦公室門口,半路殺出個桑甜。
“站住。
”桑甜食指卷著發尾,冷冷詢問:“你有什麽事嗎?
”
“我找老闆。
”沈青言簡意賅。
“你找他幹什麽,現在是工作時間。
”桑甜撒了個謊:
“他正在接待委托人,你想進去打擾他嗎?
”
“我可以等。
”沈青自然不會打擾葉知禮。
葉知禮在她心中,是神明般的存在。
桑甜的目光,落在沈青懷裡的絲絨禮盒上,怒火瞬間爬滿了她的雙眼。
這是葉知禮剛剛送給沈青的。
為什麽?
她到底哪裡不如沈青?
葉知禮對她愛理不理也就算了,為什麽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的風焰,也轉而看上了沈青!
沈青到底哪裡好?
“說起來,你也快被知禮辭掉了吧。
”桑甜雙手環胸,妖豔一笑,笑意不達眼底。
“什麽意思?
”沈青擡起頭。
“啊,你還不知道嗎?
”桑甜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知禮本來不想請保鏢,是看在家人的份上,才同意聘請你的。
而且你自作聰明衝進來打富大國,給大家添麻煩後,他就很生氣想辭退你了。
可惜他媽媽突然給他打了個電話,又是讓他一天報三次平安,又是要搬到公寓和他一起住。
他嫌麻煩,所以才沒有辭退你。
後續對你多有照顧,無非是不想你離開,省得家人不放心。
不過,他最近這麽頻繁健身,估計也是受夠你了,想早點給家人證明他能自保,然後再理所應當地辭掉你嘍。
”
沈青震驚在原地。
往日種種,隨著桑甜的提醒,重新浮出水面。
難怪老闆一開始就讓她離遠點,別出現在一棟樓裡。
難怪打了富大國之後,老闆極為生氣,對她說了“辭”,卻又在接過母親電話後,略過了此事。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誤會老闆了啊……
“瞧你這傷心的樣子,你不會喜歡上知禮了吧?
”桑甜見沈青這個反應,便明白自己賭對了。
她冷笑一聲,再接再厲:“沈上校,你清醒一點,你也不想想,你有哪點值得知禮喜歡的?
你漂亮嗎?
你身材好嗎?
你什麽學歷?
能把法律看明白嗎?
和知禮有共同話題嗎?
是,你是當過幾年兵,立過幾次功,槍法準,還是上校,可這和我們正常人有什麽關系?
說得難聽點,也就是個粗人,一個無趣透頂,正常人和你都聊不下去的怪胎!
我要是你,我就主動辭職,不再拖累知禮,藏起不該有的心思,省得說出去丟人現眼,貽笑大方!
”
桑甜的每一句話,都紮在沈青的心上。
不過片刻,鮮血淋漓。
“行了,我話至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桑甜踩著高跟鞋,扭著小蠻腰風情萬種的離開。
實際躲在樓梯轉角,偷窺沈青的反應。
沒多久,沈青抱著禮盒,渾渾噩噩的離開。
桑甜忍不住笑出聲,連忙咬住下唇,內心當真痛快萬分!
就在此刻,旁邊傳來一道涼涼的譏諷:
“桑甜,你還真是……下頭啊。
”
桑甜聞聲看過去,才發現風焰不知何時,先她一步來了轉角,而她忙著觀察沈青,沒注意他。
“你、你怎麽在這?
”桑甜精緻的臉上閃過慌亂。
風焰冷笑:“我要是不在這,也看不到桑小姐這麽厚顏無恥的演出。
”
沈青和葉知禮,隻有一步的距離,跨過那步,就能走到一起。
桑甜這麽橫插一腳,如果葉知禮不解釋清楚,兩人永遠沒有結果。
而葉知禮此刻毫不知情。
以沈青的悶葫蘆性子,也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葉知禮。
這是完全的死結。
“我如果厚顏無恥,那風二少你,又該如何形容呢?
”桑甜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要是真希望葉知禮和沈青在一起,剛剛就喊住沈青,陪著沈青去找葉知禮對峙了,這才是你的作風。
但你沒有,為什麽呢,讓我猜猜。
”
“嗯……”桑甜摸著下巴,故作靈光一閃:“該不會是想坐收漁翁之利,等沈青心灰意冷傷心了,再把沈青趁機攬入懷裡吧?
也對,我要是你,也舍不得這麽真心為我好,救了我的命,還幫我緩和了家庭關系的絕世好姑娘。
”
桑甜走到風焰面前,拍拍風焰的胸膛,眼神輕蔑:
“那就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風二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