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亮相婚宴
淳於焰猛地直起身,負手而立,雙眼冷冷地看著她。
“馮十二,過分了。
”
馮蘊微微福身,禮數周到,話不留情。
“要是無利可圖,這麽好的生意,我為何要拉世子入夥?
”
如此直白。
淳於焰哼聲,恨得咬牙切齒。
“馮十二,你就可勁兒折騰我吧。
”
馮蘊微微一笑,表情變化得毫無痕跡。
“世子此言差矣。
說到底,這是我為世子立威啊。
走南闖北,世子要是連這點擔事的能力都沒有,生意哪能做到如今這麽大?
又如何擔得起富甲天下的名聲?
”
淳於焰的冷笑聲,漸漸弱了。
馮十二總是能很快撫平他的火氣。
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
她玩得爐火純青,他也甘之若飴。
淳於焰別開臉,指向那些煤球,“靠這個,能賺到多少錢?
”
馮蘊道:“試試看吧。
”
淳於焰下意識地彎起唇角,看著她努嘴,指向那個做工精緻的爐具。
“這個也要搭著賣?
”
馮蘊道:“這種精貴爐子,自然是推給像世子您這樣的富貴之人的?
普通人家,會有更簡便的爐具。
購買一次,便可終身使用,比木炭便利。
當然,不願意購買爐具的人家,直接抹一個泥竈,也可以使用。
”
淳於焰搖搖頭,“為這小小煤球,放棄鄴城朝廷的大買賣,不劃算。
”
淳於焰在煤球工坊待了大約半個時辰,就上車離去了。
一直到離開,他都不是很看好這些小小的煤球。
臨走,為馮蘊留下一句話。
“製作精巧,難以遠銷。
能不能賣出信州都不可知,遑論天下百姓,人手一個。
”
又是一笑,盯著馮蘊道:“馮蘊,你用這樁買賣堵本世子的財路,還不如……親我一下?
”
馮蘊但笑不語。
將淳於焰送到作坊門口,看著馬車遠去,她卻沒離開,而是帶著鼇崽繼續上了小界丘的礦場。
比起上次來兵荒馬亂的模樣,如今的礦場已是井井有條。
但馮蘊如往常一樣,老生常談。
來一次,都要說一次,讓他們注意井下安全。
管事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直叫娘子放心。
馮蘊這才沿著礦山旁邊的小徑,往山上走。
“去吧。
”馮蘊摸摸鼇崽的頭。
“不要跑遠,早些回來。
”
鼇崽的大腦門在她掌心蹭了蹭,幾個起躍便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叢林裡。
它天生是屬於山林的。
即使從小被馮蘊養大,也無法完全褪去野性,而馮蘊也不會完全的拘束鼇崽,讓他喪失野外生存的能力,除了那一陣子,宣平侯到處捕獵猞猁,平常鼇崽都是來去自由的。
-
淳於焰的馬車上,裝了大約五十個煤球,以及一套爐具。
他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帶回去的。
不料第二天早上,桑焦就喜滋滋地跑來告訴他。
“世子,好用,太好用了。
”
淳於焰昨夜聽了一宿的壁角,尚未徹底清醒,腦子昏昏地轉過來,不滿地打個哈欠。
“什麽好用?
”
“煤球啊,從裡正娘子作坊裡帶回來的煤球。
”
桑焦很是興奮,旁邊的殷幼,還有兩個竈上的仆役也是滿臉喜色。
“兩塊煤球放入竈裡,燒水做飯,很是便利。
”
“不用劈柴,也沒有柴灰,比柴火竈乾淨,實惠。
”
仆從說起了興緻,都忘了世子的可怕,一個人手舞足蹈。
“飯後堵住竈膛,煤球整夜沒有熄滅,竈上始終有熱水可用。
早上做飯,再放上一塊便是。
方便,太方便了……”
煤球的最直接受益者是他們這些下人。
乾活便利,節約時間,少挨主子的罵,這些好處讓他都想跪下來,朝長門的方向磕幾個響頭了。
“裡正娘子能造出此等神物,真是天人下凡。
”
淳於焰聽他們爭著搶著的誇馮蘊,一張臉暮氣沉沉的,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難道馮十二說的,當真可行?
比跟鄴城朝廷做生意,賺得更多?
馮十二的鬼點子,一個賽一個。
哼!
他微微拂袖,一副不屑地道:
“看你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喜歡就去工坊多拿些回來,犯得著嗎?
”
桑焦和殷幼僵著笑臉。
仆從卻高高興興地應聲拜下。
“多謝世子體恤!
”
-
八月十三,文慧大婚。
賀洽為了表示誠意,大辦了一場婚宴。
給信州五郡的官吏、北雍軍將領,安渡郡的世家貴族,都派了請柬。
迎親的隊伍足足二裡地,妝奩嫁妝共有一百二十擡,這樣的排場和陣仗,莫說在安渡,就算是當初的中京城,也是數得上的。
如今時局不好,百業凋敝,財匱力絀,近些年來,無論南北,普通人家的紅白喜事,都是日趨簡單。
吃飯都困難的年代,能省則省。
賀家的大排場,驚動了安渡。
馮蘊也為文慧添置了不少嫁妝,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一擡大小均勻的煤球。
街上看熱鬧的,沒有人認識那是什麽。
於是便有花溪村的村民出來講解。
煤球的妙處……
人們好奇不已。
而長門這次辦喜宴,庭院裡擺放的全是煤球竈,燒的也是煤球,讓前來吃喜酒的人家,都親眼看到了煤球的使用便利。
賀家那頭,馮蘊也早早送了竈具和煤球過去。
賀家的廚子起初將信將疑,試了一次便喜歡上了。
於是,這場大婚之宴,最大的主角成了長門的煤球。
除了討論新娘子和新郎官,人們說得最多的,就是這種煤球的使用。
任何一件新事物的出現,勢必會引來一段短暫的懷疑。
有讚歎的,自然也會有罵的。
馮蘊隻當聽不見那些聲音,婚宴當天,代替“重傷”的雍懷王,帶了賀禮去賀家。
天氣炎熱,很多賓客都擠在水榭涼亭那頭,馮蘊從園子裡路過,掃眼一看,心下便明白了。
在同一場宴會上,會形成無數個圈子。
皇族宗親,有自己的圈子,武將家眷,也會有自己的圈子,圍著長公主轉的又有一群人。
另有小門小戶的人家,隻能自己找個涼快的地方待著,說自己的話。
馮蘊出現,自有不少人上前來請安。
她含笑應付過去,直接去了宴廳。
高朋滿座。
她不想去閑談,讓侍女引著正準備入席,就看到花廳門廊後的花叢邊上,站著兩個人。
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嫗,一個年輕俊俏的女郎,桃紅輕衣,雲髻步搖,打扮得很出風頭。
老嫗正說得眉飛色舞,渾然沒有發現馮蘊。
“也是楊侍郎走得早,沒人為三娘子撐腰,不然怎會任由野雞當鳳凰,奪三娘子的姻緣?
”
楊三娘子垂著頭,表情落寞。
今日賀家的大婚之儀,她也見識到了。
比她以前想象的嫁給李家三郎,還要體面和風光。
楊三娘子看得眼紅。
原本這些都是屬於她的。
可眼下,卻是一個花樓歌姬鳩佔鵲巢,得了這般恩寵……
她聲音低低的,帶點無奈的歎息。
“姑婆別再說了,今日是表兄大喜之日,讓人聽去,還以為我是專程來壞他姻緣的……”
“三娘子喲,你也太純良了。
要不是他家跟雍懷王的關系,楊侍郎當初也不會被李丞相排擠,更不會被人射殺在禁苑。
你家是代他家受過,他家如今發達,怎能棄你不顧?
”
楊三娘子垂著眸子,搖頭苦笑。
“我與表兄早已斷了姻緣。
賀家能容我棲身,已是大發慈悲,我怎敢再有奢望?
姑婆切莫再說了,他家背後是雍懷王,小心惹禍上身……”
“二位在說什麽呢?
”
一道低低淺淺的聲音,十分悅耳,卻像是大夏天的一瓢冷水,生生潑在二人身上。
楊令香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白胖的老嫗,也被嚇了一跳。
兩人躲在暗處說話,哪料會被人聽去?
“你,你是何人?
”
那老嫗是特地從平城過來參加婚宴的,是賀洽本家的長輩,從來嘴碎,一件小事能讓她傳得天下皆知。
雖說是親戚,這老嫗私心裡其實瞧不得賀洽父子得勢,也見不得他們家攀著雍懷王,地位水漲船高。
她沒有見過馮蘊,全然不識。
楊令香那天和馮蘊在刺史府門外打個照面,但當時無人介紹,粗粗看一眼,也沒什麽印象。
但看馮蘊氣勢懾人,她十分謹慎,不敢多話。
馮蘊也不打啞謎。
冷冷掃老嫗一眼,眸色溫和地看向楊令香。
“這位就是弦州楊家的三娘子吧?
果然是姿容秀麗,令人一見傾心。
”
沒有人不愛聽人誇讚。
楊令香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這位妹妹是哪家的女郎?
可是我們方才說話,有得罪之處?
”
馮蘊道:“長門馮蘊,請三娘子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