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風夕聞言笑笑,然後轉身面向城外無垠的黑暗。
“皇國的爭天騎有二十萬,華國的金衣騎有二十萬,你豐國的墨羽騎也有二十萬,獨我風國的風雲騎僅五萬。
你們之所以要二十萬的精兵,那是因為你們都要爭天下,而我,我隻要守護好我的風國,所以我隻要五萬足矣。
”
“你的五萬風雲騎乃英中之英,足抵二十萬大軍。
你若要爭天下,誰敢小瞧。
”豐息注目於她,映著城樓的淡淡燈光,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神情,冷淡而鎮靜,一雙眼睛如此時的天幕,黑不見底。
“天下?
”風夕卻喃喃唸一聲,然後嘆一口氣,“江山如畫,美人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
“爭天下有時並不一定是為著江山美人。
”豐息目光投向那無邊黑夜,“爭天下的過程才是最吸引人的!
領千軍萬馬縱橫天下,與旗鼓相當之對手沙場對決,與知己好友指點江山,看著腳下的土地一寸寸變為自己的,那才是最讓人熱血沸騰的!
”
風夕看著此時的他,一身黑衣的他立於城樓之上,彷彿與身後那深廣無垠的夜空融為一體,即算是說出這等激昂之語,他的聲音依然平靜溫雅,他的神情依然一片淡然,卻又似胸有成竹君臨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而自信!
一剎那間,她忽然想起在華都,前往天支山的那一夜,屋頂之上那個張開雙臂,要雙手握住這個天下的皇朝。
不同的貌、不同的語、不同的氣勢,可這一刻的他與那時的他,何其相似!
天下……為著這個天下啊……
“不論你要不要爭,生在王家的我們別無他法!
”豐息擡首望天。
今夜隻有稀疏的幾顆星星,月隱在深厚的雲層之後,偶爾露露臉,似對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隱回去了。
風夕看著前方,其實夜色中,沒有什麼能看清。
良久後,她忽然道:“我答應了的事,便不會反悔,況且我……”風夕說著忽然停下來,過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無須一直跟著,戰場就是墳冢,若有閃失……”
“你好似變了一個人,從迴風國起,若非我一直跟著,還要當見著的是兩個人。
”豐息忽打斷她道。
“惜雲與白風夕本就是兩個人。
”風夕聞言回頭看一眼他,伸出雙手,低首俯視,“惜雲與白風夕手中握著的東西是不同的。
一個握著一個王國,掌握著那一國的萬物生靈,一個握著一腔熱氣,掌握著自己的生命;一個恭謹謀劃冷靜行事,一個嬉笑怒罵率性而為。
白風夕永遠隻存於江湖間,而惜雲則是風國的統治者!
”
“白風夕雖然總對我冷嘲熱諷,但卻從未對我使過心機。
”豐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惜雲公主——現在的風王——從我踏上風國的土地起便一直對我暗藏機鋒。
你是真的擔心我的安危?
你不過想要我離去,不想讓我看清這一戰,不想讓我將風國、風雲騎看個清楚吧!
”
“怪哉!
你總對別人使心機,卻不許別人對你使心機。
”風夕聞言卻隻是笑笑。
“任何人都可對我使心機,但唯獨你……”
豐息目光深沉地看著她,眼中有著一種東西,讓風夕心頭一跳,神思有幾分恍惚。
而被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忽然變得熾熱,那熾熱的感覺從手心蔓延開來,傳遍五臟六肺,傳遍四肢百骸!
“女人……”
豐息忽然輕輕喚道,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醉人的溫柔,眸光柔如春水,握著她右手的手慢慢變緊,輕輕將她拉近,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臉上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燈光的映射下投下的一排陰影,而陰影之後是深不見底的眼睛!
“黑狐狸!
”風夕忽然急急喚道。
這一聲似乎驚醒了彼此,豐息放開了她的手,兩人都轉過身,面對城外曠野。
良久後,風夕才開口道:“回去吧。
”
華都王宮,金華宮。
皇朝正與玉無緣對弈,皇朝執黑子,玉無緣執白子,才開局不久,黑子西南一角已為白子困住。
皇朝執子沉思,久久不落,玉無緣也不催他,反拈一顆棋子在手,反覆把玩。
“華王要出兵風國,你為何不阻?
”玉無緣忽開口問道。
“什麼?
”皇朝太過沉思,竟未聽清,回過神來反問道。
“華王出兵,你作何打算?
”玉無緣再問。
皇朝聞言一笑,放下手中棋子,而端起茶杯,飲上一口後才道:“華王之性格你也看到,剛愎自用,自視過高!
總認為他華國是現今最富最強之國,他的金衣騎更勝墨羽騎、爭天騎,這個天下,無人能與之爭鋒!
”
他擱下茶杯,然後指向棋盤上西南一角,道:“看到沒,在這裡,他會慘敗的!
”
“連你都這麼說,這個惜雲公主,這風雲騎看來不是普通的厲害!
”玉無緣目光落在西南一角。
“風雲騎由惜雲公主一手創建,盛名已傳十年,與豐國墨羽騎、與我皇國爭天騎都曾有過交鋒,我們都未在其手中討過好處!
華王瞧不起女子,認為惜雲公主、風雲騎隻是徒有虛名。
哼!
我曾派人往風國調查,在風國,人人說起惜雲公主都是既敬且畏!
若隻是普通人會有如此之影響嗎?
你我都看過她的文章與詩詞,那絕不似出自庸碌無能之輩!
即算惜雲公主並不如傳言中那麼厲害,那她身邊必有輔助之能人!
五萬風雲騎足已滅掉十萬金衣騎!
”
皇朝拾起兩顆白子,放在西南一角:“你看,這不是結了嗎?
”
玉無緣一看,果然,加入了那兩顆白子,黑子便已失西南,不由笑道:“別忘了,黑子是你的,你要眼看他慘敗?
”
“哈哈……”皇朝笑道,“我就是要看他敗!
”
“果然這樣!
”玉無緣拾起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放回盒內,“你果容不得他。
”
“無緣,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容不得我!
”皇朝正容道,“他妄想奪得風國,得以與我分庭抗禮。
哼!
這個天下我定要握於掌中,決不與他人共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