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走過了這條大道,便是走進了這百花鎮內,往來的行人很是熱鬧,她們走進人群中,便像是滴進了海中的一滴水,不曾引起什麽騷亂來。
不過些許心思靈敏的村民倒也能猜出她們的修士身份,更不敢輕易得罪。
明琳琅瞧向一處,露出了抹笑來。
“我們去瞧瞧那裡的人那麽多在看什麽?
”
她向來素冷,有些脫離俗世,遺世獨立的清傲感,但如今在這人間煙火氣的熏染下,倒生出了些少女的勃勃生氣。
裴夕禾看在眼中心生幾縷感觸來。
其實大道之下,一切生靈都是平等的,天道不仁,以萬物如芻狗,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凡人還是修士,在其規則運轉下都是一視同仁。
生在雲端者,若不俯瞰凡土,無論如何去感悟心中都帶著一絲高傲之意。
可需知這九尺之堤始於壘土,千裡之行始於足下。
修士與凡人相較是發生了生命層次的躍變,可到底根在那裡,若不知人間悲歡離合煙火紅塵,談何真正和大道相接?
這是明琳琅的入世之路,並非是她的性情一刹那突然改變,而是她此時在努力將自己墜入人間,由此不斷磨礪,增廣見識,以求入道。
這些思緒也不過一刹閃過,裴夕禾回她道:“那我們便去瞧瞧吧。
”
狐狸後腿一蹬重新躍上了裴夕禾的肩頭,叫其佯裝嫌棄道:“瞧你的爪子都變成黑色了還敢跳到我的肩上。
”
赫連細細打量了下自己的四肢,他才想起早就用一點法力包裹四足,哪裡會沾染塵土。
“你怎麽憑空汙蔑狐狸的清白,我的爪子是純白的,純白的!
”
周遭行人大多凡俗,他隻動用點小手段便能叫他們聽不到自己說話,裴夕禾不理他,笑著和明琳琅走向那人群簇擁的地方。
巧了,正是那指引她們前來的高塔,距離近了,她們看的更加細緻。
這佛塔高足有二三十丈高,分作六層,外表簡潔流暢,以紅瓦黑磚作骨,烏木檀香作筋絡,樓閣式樣的結構,一層足有十六塔簷,多且密集,為磚石結構,以銅絲貫穿掛著金色佛鈴,隨著風起便有一陣叫人心神寧靜的清脆叮當。
此處倒是佛學大興。
裴夕禾心底暗想,天虛神州的最強佛修勢力乃是天佛宗,也稱作佛宗,並未躋身九大宗門之一,但是實力也不容小覷。
加之師傅曾經同她說過,佛修一道也是以天地靈氣為基礎,無論是體修一脈的羅漢無尚金身還是靈修一途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道法傳承,俱是厲害無比。
但厲害的佛修須得六根清淨,善心而行,要求苛刻,非是心思澄澈,一心向佛者練不到大成境界,隻不過是虛擲光陰,甚至會走火入魔,平白沾染心魔魑魅。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得道高僧,少之又少,天佛寺才未曾進入九大宗門。
此處有著小宗門駐紮傳承道統,裴夕禾不由得想著莫非是佛修一脈的宗門,那寺廟的門口人潮湧動,卻並未有什麽吵鬧嘈雜之聲。
細細沉下心來便可以聽到從寺廟之中所傳出來的誦經聲和敲擊木魚的富有節奏感的響聲。
她們隨著有序排隊的人群而行,分出了一縷心神念力審察此地,以免出現異樣,謹慎久了,這般習慣做都成了本能。
裴夕禾走入廟中,往那功德箱中丟了幾塊信手捏成的金銀坨子,算是和明琳琅和狐狸一起聊表一番淺薄心意了。
她踏入正堂內,一下子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尊燦爛的金身佛像。
那副佛像威嚴卻又慈愛,雙手掐動,雙眼如真,似乎在悲憐世人,又在審判天下惡徒,足可見雕刻金身之人的技藝真是巧奪天工造化。
在旁人眼中那佛像閃著燦爛的光,乃是渾身的金燦映射,而裴夕禾的眼中這些光卻是來源於這尊佛像上的奇異力量。
她自金烏傳承記憶中翻閱,終是知曉了此物為何。
信仰香火之力,和明琳琅所需的功德之力是不同的兩件事,但常有修者混淆,前者乃是生靈衷心敬仰的願力所凝結,對於修為的精進是一股極大的裨益。
後者卻是由冥冥之中正直無私的天道賜予,行善事,種善因,所得到的善果,往往對於修為進境無效,卻能起到匯集聚攏氣機的作用,從而增強氣運,叫擁有者常常逢兇化吉。
這倒是和裴夕禾的九九命格相類似,不過命格乃天生,功德卻可後天積攢。
瞧著佛像金身上匯集的濃厚香火之力,這種力量不可被奪取,隻會供給信仰的源頭,若是在精進些,也許能滋養出類似山君那般的精靈,並且必定為善念化身,倒也能庇佑一方。
到時候便真的是冥冥之中有佛祖在保佑這些凡人了。
而突然之間,裴夕禾望向了寺廟之外的一處,下一刻便已經身形消失在此處。
她的突然消失引起了些騷亂,明琳琅立刻施展術法叫周圍人淡忘了這段記憶,身形也隨著消失,離開了此地。
一處山林間,裴夕禾的眉宇夾雜著幾分寒色,驟然掌心的法力湧現而去,太陽真火帶著灼燒萬物的恐怖氣息,被她凝煉成了一道火線,叫這對面的妖修完全不敢沾惹上一星半點。
那妖修被火線一驚,身形頓時暴退而去,要斬殺身下白虎的利爪也隻能收回。
這妖修的真身是隻猿猴,本就同人類似,修為到了元嬰圓滿,同化神僅有一步之遙,屬於猿猴的特征更是少了不少,稍微遮掩便像是真正的人。
妖修雖不知她是何人,隻覺察到了其身上的法力氣息,便是知曉這是為化神尊上,本該立即退走,可是這老虎險些被他斬殺,如今卻差了那麽一線,著實是不甘啊。
“不知尊上是何人,此虎乃是我妖域金甲大妖王所想要斬殺的罪虎,若是可以,還請行個方便。
”
裴夕禾瞧向那隻受傷的白虎,渾身潔白無雜的皮毛早就被鮮血染的一片紅一片白的,還有凝固的黑紫色血痂。
是白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