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著七八日的奔忙,裴夕禾確也生出些疲乏,待得落於一片嶄新天地,手腕上的敖花花嚼吃仙晶,咬得嘎嘣脆,她不免露出些笑意來。
裴夕禾取下蒙天玄面,恢復真貌。
她自逃脫薛璽看管,恢復法力後便自陰殿中再取出了枚二品符籙“斷法”。
其中妙力可阻隔追蹤之術,縱使靈素再行佔蔔也難以測出她的方位。
裴夕禾思慮再三,確定並無遺漏,不由得心生幾分舒緩。
暖陽煦煦,清風縈繞,晴天湛藍,豔花吐蕊,這叫她微微眯起了眼,金眸柔和幾分。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一番波折,她如今也對於殘存的龍血精石等失去興趣。
如今三境已成,此事了,或可閉關個百八十年,修行《真龍七變》,兼之突破至中期四境。
裴夕禾落於地面,心道朔立上仙怎得還不來尋她?
她身懷七星子母玉石中的天璿玉,朔立可借此尋來。
此玉先前被裴夕禾潛藏,未曾被靈素收走,如今想來朔立上仙還在尋覓幫手?
罷了,閑來無事,不妨到處走走,放松心情。
敖花花雖也因為清河顧氏的妄動而失去了對於局面的掌控,但每一座龍島實則都是他前身的骸骨血肉同地脈相融後轉換,故而哪座島上並無無頭鬼祟作亂,他還是能感應一二的。
如此一來,裴夕禾隻需要避開險地,便可自在愜意。
她貌如隨意,問道。
“敖花花,你多久才能重塑龍身啊?
”
剛剛吞吃仙晶,正慵懶地盤在她手腕上的敖花花頓而警惕起來,一雙燦金色眼珠緊盯裴夕禾,哼了一聲。
“你想做什麽。
”
此女狡詐,不可輕信。
他們之間看似合作,實則也在彼此防備。
裴夕禾重新將之收入了寰天珠中,這才緩緩說道。
“《真龍七變》可是你修複後給我的,你說我想做什麽。
”
“後四變不是需得你們真龍之血才可修行?
我當然是要你幾滴龍血。
”
敖花花驟落入珠中小界,暗金瞳孔中露出幾分疑惑來。
“你歸屬金烏一族的,有龍血又如何?
種族隔離你不懂嗎。
”
真龍神通哪裡是那般容易便可被外族學去的。
裴夕禾自然不會告訴他原委,隻道:“我自有法子。
你隻說給不給,什麽時候給便可。
”
敖花花尾巴畫圈,心生思量。
如今局勢變化,雖有靈素等上仙前去平禍,卻也未必能將一切歸置原貌。
自己對於局面的把控大大降低,先前曾作的謀算需得抹去,重新來過,少不得要依仗裴夕禾一二。
敖花花這些日子跟其身側,明了此女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隨即悶悶地說道。
“給,我給,給你三滴,可行?
”
“自然足矣。
”
裴夕禾露出燦爛微笑,很是滿意。
精血對於修行生靈都極為重要,何況是這等以血脈為榮的真龍。
三滴真龍血,足夠她修行了。
“不過你要何時給我?
”
敖花花昂起頭來,眼中閃爍幾分精明。
“這就要看獲得幼蛟的修士,舍不舍得付出資源了。
”
他搖晃腦袋,頗為得意。
“還真以為集齊七蛟,召喚神龍啊,美得他們。
”
“隻需要每尾蛟修為恢復至約莫揚天下左右的境界,我便可收回化身,重塑真我,一舉恢復到天仙修為。
”
裴夕禾一時無言,而後才問道。
“可我觀先前宋清歌手中的黃蛟分明神智完全,乃是獨立個體,怎麽會被你收回?
”
敖花花反倒一笑,問道。
“我若真的想要混淆視聽,為何要付出那般大的代價,舍棄真正的龍身,將靈神轉入一花蛇軀殼中來?
”
“那龍雛之身內的真龍血脈,分入七蛟體內,是這些修士垂涎的根源,也是我拋出的誘餌。
”
他困於裴夕禾珠中的敖花花,卻也是當年同各大天尊博弈,打出如今局面的真龍敖樺。
老謀深算,布局萬載。
“他們想要降伏龍雛,收為己用,那便要好好喂養我的真龍之血。
”
待得他們用資源培育幼蛟,時候恰好,敖花花即可催發早已布置好的手段,將七蛟作祭,重塑天仙境的真龍身。
借雞生蛋,好是狡詐!
連裴夕禾都想為之拍手叫絕。
他還算計了人心中的貪婪和僥幸。
或許有修士能察覺幾分不對勁之處,但對於身懷龍血的幼蛟,隻要加以培育,便十有八九能成就上仙境,如此得一尊得力幫手。
更甚者,如機緣一至,蛻變龍身,便有衝擊天尊境的潛力!
奪得幼蛟的修士,真的能抵擋這般誘惑嗎?
凡是生靈,總會心存僥幸,心道自己就是那個“萬一”。
而如果抵擋不住這份僥幸,哪怕最初隻嘗試著投入一些資源,那也會因為沉沒成本的產生,繼續投擲,難以割舍。
敖花花總是心想裴夕禾狡猾過甚,實則自己不也是如此?
他得意得晃了晃腦袋,眯起暗金色的眼眸,斂去銳光。
“我能感知到七蛟近況,都已尋到了‘主人’,修為於資源堆積下穩步拔漲。
”
“最多十年,我自將那三滴真龍血予你。
”
裴夕禾自然頷首應是。
《真龍七變》博大精深,真若論起品階,隻怕於一品中也是佼佼者。
其中“靈子”的排列順序,組合方式和數目差異都將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縱使是第一變也需得她修習良久。
龍血是為後四變準備的,裴夕禾自也不急於一時。
……
安虛福地。
亂石穿空,氣寒神肅。
驚濤拍岸,鳴聲轟隆。
隻見一片海澤漫無邊際,湛藍滾滾,於日光下彌散粼粼霞彩,面上偶有突出的峭石岩角。
有身著天青甲胄的女子淩空踏來,面含慍怒,手持長戟,落於一處海面上。
她右手持著大戟,似毫不費力,左手掐訣,逸散法力波光。
轉瞬間,女子身下的海水竟四湧而去,形成了一片真空之地,其下足有幾萬裡深,她縱身落入其中。
一路疾馳,無半分滯留,直至盡頭,窺得一天外玄鐵所鑄的囚籠。
“滄無垢,怎得,老子活得好好的,失望嗎?
”
囚籠中原有一人困坐,四肢和脖頸均被長鏈所縛。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周邦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