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塘實力增長得極快。
身處逍遙遊,分為前返虛,後渡劫,先凝結虛之小界,灌注自身所感悟的道意規則,由無到有,在經歷九次天雷淬體,渡生死劫難,劈開虛之小界,從有到無,借助其中規則完成生命蛻變,窺得見長生的天扉。
這般境界,尋常地仙便是千年渡上一次劫難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裴夕禾當初跌落仙刹時趙青塘初為三劫地仙,短短十幾年便提升至四劫地仙,實在是天資卓絕之輩。
而當年因為趙晗峰需得護持自己渡劫,險些叫小師妹遭了韓梵的算計毒手,也叫他一改懶散,日夜刻苦修行。
如今他以雄厚的法力張開三尺道場,宛如化作一縷光般地穿行於天幕間,無數因為極速而帶來的罡風都無法沒入道場中來。
裴夕禾和端坐在其肩頭的狐狸絲毫不需要應對些什麽,純粹靠趙青塘護佑於內,按照此刻的速度,不消一日便可橫跨地域而去,重歸雲間草廬。
狐狸在她的肩頭上得意地搖著尾巴,自那邪修被薑姮以雷霆手段降伏,泯滅肉身,打碎元神,鎮壓魂魄之後,赫連九城就覺得他的好心情可以延續上好幾年。
邪修可以是人,可以是妖,可以是天地之間的其他生靈種族,為了修行,走上歧途,因果血孽纏身,以恐怖扭曲之法增進修為,泯滅天道貴生的真意,為諸天生靈共敵。
想也知道那邪修的魂魄會被如何一次次地搜魂,直到魂力孱弱,再被處以什麽雷霆轟殺,烈焰焚燒的極刑。
反正這邪修越慘,記仇的狐狸就越高興。
他狐狸眼眯著,身後的尾巴搖得歡快,幾番拍打到了裴夕禾的後脖,隻覺得今天的太陽真是明媚,這身側飛速流逝的雲氣也是唯美輕盈。
暢快啊。
裴夕禾偏轉頭瞧見了他這得意的模樣,心中不免生出了些好笑來。
從赫連九城的口中她也已經得知了那逍遙遊的邪修正是當初逼得他狼狽逃竄,最後才撿回一條狐狸小命的黑手。
大仇得報的滋味她也體會過,那種心裡為之一清的舒暢,裴夕禾也能理解,不曾出言降其興緻。
由他吧。
她擡眸看向趙青塘一處,他維持著道場的張開,卻禦空如意,浩浩乎如馮虛禦風。
她的師兄趙青塘精采絕豔,天賦蓋世,本就該扶搖直上,一路登仙,又是身處天虛神州這般的修行大世,未曾有靈氣枯竭的遺憾。
或許不過千年便能窺得羽化仙的機緣所在,飛升而去,不該的,不該如那時光大陣具現的一道未來中那般,殞命在浩劫之中。
裴夕禾微垂眼簾,閃爍起幾分不明的光,她很想見到師傅。
如今的她也不過剛過半個甲子的年歲,雖得金烏傳承,幾番生死歷練,可論及閱歷經驗都比不得已經沉澱千年的趙晗峰。
師傅若能知曉那大陣中所呈現的一切,或有更加妥貼的辦法,或可逆轉乾坤?
她按捺住自己急躁的內心,深吸了口氣,心中急不得,如今距離劫難,那赤色眼眸主人蘇醒的時間還有兩百多年,一切應當還來得及。
狐狸處在志滿得意的心緒,趙青塘在駕馭道場疾馳,都沒有發覺其情緒的波動翻湧。
而過了七八個時辰,眼前的景象已然變移,裴夕禾的眼中浮現起了幾分熟悉和眷戀。
這萬重山上的雲間草廬,是她第一個意識之中可以被冠以家這個概念的地方。
一老者於雲間之上,已然是在靜候他們的歸來。
“師傅,徒兒帶著小師妹回來了!
”
趙青塘大喊一聲,帶著裴夕禾落定之後才收起道場,朝著趙晗峰所在走去。
裴夕禾難掩笑意,道:“師傅,我回來了。
”
趙晗峰眉宇柔和,面上帶著慈祥和長輩的端正關懷,眸子微彎道:“回來便好。
”
裴夕禾唇齒微張,已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將仙刹之中的那八字箴言和時光大陣的蹊蹺一一告知,可卻突然福至心靈。
修者的這種感覺絕不會空穴來風,往往是一種預兆。
不該說,她的腦海之中閃現這個念頭來。
世上天道製衡,萬物皆有因果,能真正斬斷一切,不沾半點的便是在金烏傳承記憶之中的古仙真魔妖神都是少之又少。
未來之象事關一界的命運,所牽扯甚大,所攜帶的因果線難以估量,或一界生靈盡數系於其上。
裴夕禾全因自身九九命格過硬,天命所歸,無懼因果反噬,才會毫無影響,可剛剛開口的那一刻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阻止。
師傅師兄固然天賦絕世,戰力資質在天虛神州堪稱頂尖,自身所匯集的氣運也決計不低,可終究是未曾完成羽化仙。
如果知曉不該知曉的未來之果,必定攪亂如今之因,帶來更惡之果。
不可說。
她唇瓣相合,想說的話咽下,趙青塘倒未曾察覺,趙晗峰心思比之更為細膩,瞧得小弟子該是有話想說,還頗為急切,為何突然閉口不談?
他笑道:“如有所想不通的,可與師傅師兄一同分擔。
”
狐狸站在裴夕禾肩頭,自然知曉她想說什麽,可突然閉口,他也猛地想起了老祖曾抱幼崽時的他道:“種因得果,亦是因果生因,萬千變化均非固定,九城啊,你身為九尾天狐,來日必可溝通玄聽,直達天意,需牢記因生果還是果生因,一念起,萬種般若。
”
遂也不言語,當隻啞巴狐狸。
裴夕禾道:“徒兒心中有惑,想請問師傅。
”
趙晗峰回道:“問。
”
她微擡頭,同趙晗峰正視:“若此界天地傾覆,劫難當前,本可突破境界羽化而去,成就仙身,師傅為何要壓製境界,始終不突破?
”
“我知曉師傅是為大義,是為天地,可,心中終有不解。
”
為天地犧牲自身,大義又悲壯,裴夕禾同樣敬仰其所行所想所做,以己度人,她自認無法做到,她從來都明白這一點。
思維有差,角度自然不同,她無法同大陣之中那欲要補全天幕而燃燒自身的宗師們完全共情。
故,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