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夫妻爭吵
宅子是馮蘊置辦的,有他們的居處。
小院清雅幽靜,用品齊備,小住幾日沒有問題。
可夫妻倆剛回院子不多一會兒,就起了齟齬……
為了何事爭執,旁人不知,但隱隱約約可聽到,院子裡傳來馮蘊的哭聲。
消息傳到裴媛這裡,她有些意外,但沒有出面去勸。
“夫妻之間,床頭吵,床尾和。
旁人不要多事,早些歇了吧。
”
她吩咐仆女鋪床備浴,哄睡了兩個想去舅舅屋裡湊熱鬧的小崽子,剛剛回屋要睡下,馮蘊便紅著眼睛過來了。
裴媛趕緊披上衣裳,讓金雙掌燈上茶。
弟媳婦來找她訴苦了,再不情願摻和弟弟的家事,也得笑臉相迎。
簾子撩開,夜風冷颼颼灌進來。
馮蘊沉著一張臉,明顯哭過的模樣。
但她素來是一個好強的性子,看到裴媛便端莊地行了一禮,笑得體體面面。
“我又來叨擾長姊了。
可還方便?
”
裴媛一看她便笑,“方便方便。
這是怎麽了,讓阿獗氣著了?
”
馮蘊哼笑,“可不麽?
罷了,懶得理會他。
由著他去吧。
今夜我索性不回去,跟長姊擠一擠好了。
”
裴媛見她沒有主動說起,也就不去追問他們夫妻為了何事而爭吵,隻笑著調侃。
“阿獗呢?
不如我差人把他叫過來,幫你說說他?
”
馮蘊沉下臉來,不滿地道:
“長姊理她做甚?
這樣冷的天,人家不肯窩在屋子裡,非要去水榭圍爐煮酒呢?
想來是成婚日子長了,厭了我這個糟糠妻。
”
裴媛錯愕一下,替弟弟陪笑。
“想是近來公務繁忙,西京又不安寧,他有些煩憂。
”
西京不安,是說元尚乙和端太後的病,新舊兩黨的權力之爭。
別看鄴城已經光複了,倘若沒有裴獗的北雍軍鎮著,新舊兩黨的恩怨,就能再次將大晉鬥得四分五裂。
馮蘊不滿地垂下眸子,幽幽一歎。
“家國大事,你我婦道人家,也插不上手。
可他再是憂心,也渾不該把氣往我身上撒啊!
”
裴媛多看她一眼。
這可不像是她這個弟妹會說的話。
還有裴獗,怎麽就敢跟媳婦兒撒氣了?
不可思議。
裴媛笑道:“這個天氣圍爐煮酒,也有一番情趣,你不如去陪陪他,說說話?
夫妻嘛,說開了,也就好了。
”
馮蘊拉下臉,衣袖一拂,穩穩坐著不動,“誰要去陪他?
等他和他的侍衛去慢飲吧。
”
又挽住裴媛的胳膊,笑道:“我不如在這裡陪長姊,說說我們女人家的話來得有樂子。
”
裴媛拿她無奈,隻好依著。
“好好好,我們說我們的話,卻也不能讓阿獗喝悶酒。
給他送幾個下酒菜,再煮一壺醒酒湯,你看可好?
”
馮蘊懶懶地道:“就數長姊最疼他。
”
-
夜深似墨。
水榭裡竹簾半垂,輕紗曼妙。
沒有掌燈,爐火紅彤彤的光暈好似綻放在暗夜裡的花朵,格外引人注目。
裴獗背對水榭廊橋,手執杯盞,面向湖面,不時仰頭而飲。
左仲扶劍站在他身側,一動不動。
沒有說話的聲音,隻有那一壺梅酒在炭火上發出撲嚕撲嚕的水聲,酒香四溢。
水榭廊橋傳來腳步聲。
廊橋上有一盞晃動的風燈,照著金雙和銀雙的臉。
左仲側目。
看到她們走過來,他眉頭微微一蹙。
“姑娘止步。
”
金雙朝他微微一福。
“左大哥,仆奉夫人之命,來為將軍送下酒菜的。
”
左仲道:“夫人知曉了?
”
銀雙笑道:“王妃正在夫人院裡說話呢。
”
左仲嗯聲,往外走幾步,下了水榭,朝她們伸出手。
“給我吧。
”
金雙待要將食盒奉上,看一眼水榭裡那個孤寂的背影,又垂下眸子,對左仲道:
“小菜油膩,隻怕要髒了左大哥的手……”
她有一張美豔過人的臉,清澈的眼瞳裡好似沉澱著深邃的湖泊,很容易讓人著迷……
左仲目光微動。
他讓開了。
金雙和銀雙踏上木階,走上水榭。
兩個人一左一右,朝裴獗的背影走去。
“大王,仆奉夫人之命,前來侑酒……”
裴獗沒有說話。
一隻手握著酒杯,另一隻胳膊趴在木案上,頭慢慢地垂下去,腦袋幾乎埋在了臂彎裡。
很明顯,他有些醉了——
金雙和銀雙對視一眼,慢慢走近。
銀雙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彎腰將小菜端出來。
金雙微微一揖,“大王,仆奉夫人之命……帶了醒酒湯來侍候大王,大王可要先飲一碗?
”
香風輕拂,她聲音柔媚婉轉,身姿猶如一株盛放的牡丹,帶著淡淡的香氣靠近過去,彎腰盛湯,羅裙輕擺,飽滿的酥胸整個貼上他的胳膊……
酥酥軟軟,無盡曖昧。
那男子僵硬一下,猛地擡頭。
“你……好大的膽子!
”
金雙手上的瓷碗滑落,嚇得臉都白了。
桌中的男子,不是裴獗。
而是穿著裴獗衣裳的紀佑……
他就那樣盯著金雙,失望的眼神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憂煩。
“原來你真是這樣的女子。
”
金雙倒退一步,臉色蒼白。
銀雙也是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紀佑。
“紀大哥……”
金雙嘴唇顫了一下,言辭明顯有些慌亂。
“你,你怎會……紀大哥在這裡?
”
紀佑冷冷一笑。
慢慢起身,解下身上的風氅,就那麽冷冷地盯住金雙。
“不是我,那是誰?
你盼的是誰?
”
紀佑聲音發顫,壓抑著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太喜歡金雙了。
喜歡到心裡眼裡全都是她。
喜歡到聽不得旁人說她半點不是。
在西京時,他最喜歡大王回裴府的日子。
這樣,他便可以見到心上人。
而金雙待他也很是貼心,眉來眼去間,雖然兩個人什麽都沒有說透,可紀佑覺得,她對自己也是有情意的。
兩情相悅,但金雙太乾淨美好,紀佑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拚命攢錢,此次出征鄴城,更是跟在裴獗身邊,奮勇殺敵。
他想立功,求娶金雙。
就在今天晚上,他跪在裴獗和馮蘊的面前,請求大王和王妃為他指婚……
左仲已經成婚了,有了小滿。
他比左仲小兩歲,也早到了婚配的年齡,自忖生得挺拔周正,不至於辱沒了金雙……
他隻怕大王和王妃不允。
不料,他剛一開口,王妃就笑了起來。
王妃說:“我給你一個機會。
”
於是他坐在這裡,默默等著他的機會。
如果金雙沒有上來水榭,將食盒交給了左仲,又或是她和銀雙上來了,但沒有借著盛湯行勾引之事,那今夜便是他的盛世良辰……
王妃會恩準他們的婚事,還要親自為他們熱熱鬧鬧的辦一場大婚,就像左仲和小滿一樣。
方才一個人獨飲等待的時候,紀佑滿腦子都在想,金雙會不會不高興,他需要拿出多少聘禮,才配得上那張如花嬌面。
甚至他已經開始為洞房花燭夜激動了……
誰知,
她貼了上來。
如果不是他親自坐在這裡,感覺到那溫香軟玉沒骨頭似的壓在胳膊上,無論是誰告訴他,金雙有媚主之心,他都不會相信的。
紀佑滿眼失望地看著她。
“為何要這麽做?
”
金雙已從發現裴獗竟然是紀佑假扮的震驚中冷靜下來,她柔軟的身子瑟瑟發抖,雙眼無辜地看著紀佑。
“紀大哥,你說的話,金雙聽不懂。
”
紀佑鐵青著臉,“還在裝什麽?
”
金雙搖搖頭,“金雙真的不知犯了什麽錯,為何會惹得紀大哥如此生氣?
”
說著眼眶一紅,便要垂下淚來。
“紀大哥,你往常不這麽對我的,金雙要是做錯了什麽,你大可說出來……不要這麽兇。
”
銀雙也義憤地護在金雙身前,看著紀佑。
“是啊,紀大哥,我姐姐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這些話,是個什麽意思?
”
紀佑臉頰紅一陣白一陣。
在她們面前,紀佑說不出方才的曖昧細節,隻紅著臉咬牙斥道:
“試圖勾引,其心可誅……”
他坐在這裡。
兩姐妹都以為他是裴獗。
勾引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金雙臉色一變,慢慢地跪行兩步,仰頭看著紀佑,無限淒哀。
“我姐妹兩個為王妃所救,才得以活命。
又有幸侍候裴夫人……還有左大哥,紀大哥待我們如同親兄。
這樣的好日子,求也求不來的,我如何敢肆意妄為,勾引主上?
紀大哥,你誤會我了……”
她輕捋垂發,淚水漣漣。
火爐映著那張白皙透亮的臉龐,委委屈屈,又可窺見一絲風情。
紀佑嘴唇微顫,想用世上最難聽的語言痛罵她不知廉恥,可是對著這張臉,又說不出口。
左仲慢慢走過來,瞥一眼紀佑。
“不用多說,帶去面見王妃吧。
”
紀佑讓左仲那一眼,看得耳根發燙,整個人仿佛要燒起來似的。
又是羞愧,又是氣惱。
他是怎麽讓自己陷入的溫柔陷阱,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