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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34.第534章 合歡花開

長門好細腰 姒錦 3863 2024-06-09 04:46

  第534章 合歡花開

  馮蘊進去的時候,蕭呈就坐在客堂的木案邊,飲酒。

  他不知在這裡坐了多久,酒壺已空了兩個。

  又似乎是酒液放縱了思緒,今夜的蕭呈,竟與馮蘊記憶裡那個容色清冷,疏離難近的齊君,很是不同。

  她走得有些慢。

  蕭呈看著她。

  她也看著蕭呈。

  中間沒有阻礙,眼神赤裸。

  前世的,今生的,都在腦子裡,在目光中,又無法窺探,對方眼裡是什麽……

  蕭呈盯著她白皙的臉,如春日初綻的桃花,嬌豔欲滴,清澈黑亮的眼睛,深邃似秋夜的星空……

  還是那麽美。

  不,比從前美。

  美得不可方物。

  “阿蘊。
”他語遲。

  身體裡仿佛有一團火。

  沒有人知道,他想了她多久。

  又有多麽渴望,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能像此刻這般,步伐輕盈地朝他走來,輕輕喚一聲,“蕭郎。

  蕭呈面容微醺,目光亮得驚人。

  馮蘊涼涼地看他。

  “齊君找我來,不會隻是為了看你飲酒作樂吧?

  蕭呈:“何來樂?
沒有你,我無樂可言。

  馮蘊低笑一聲。

  “這不是齊君該說的話。

  蕭呈將桌上擺放的另外一隻空酒杯拿過來,慢慢斟滿。

  “今日裴獗下了國書,請我離開。

  這事馮蘊聽說了。

  她不置可否,眼睛裡閃過一抹譏誚。

  蕭呈道:“我明日就要離開安渡。
看在故舊的份上,坐過來,同我說說話吧。

  馮蘊站著沒動。

  目光從酒裡,挪到蕭呈的臉上。

  “我不認為齊君喝個半醉,有談話的誠意。

  “我沒醉。
”蕭呈看著她,“飲酒,我隻為壯膽。

  馮蘊不相信這些鬼話。

  蕭呈是什麽人,她太清楚了。

  此刻做出這番姿態,甚至在她面前變得小心翼翼,並不是他改了,而是她馮蘊變了……

  她不再是上輩子那個孤立無援的馮十二娘。

  那個馮十二娘六親無靠,隻有倚仗他,所以,他可以隨便拿捏,無須珍惜。

  他可以召之則來,揮之則去,高興時哄幾句甜言蜜語,不高興就棄若敝屣,誰也奈何不得……

  他可以肆意。

  她不可以。

  而現在她身份不同,他完全掌控不住她。

  馮蘊也是活了兩輩子才明白,誰強誰有理,所謂的愛,也要勢力對等……

  否則,下位者對上位者,弱對強,就不要奢求不該有的情感,而應該去努力變強。

  她笑著坐下來。

  在蕭呈對面,懶懶地看著他。

  “齊君說吧,我聽著。

  強勢的,冷淡的,如上輩子蕭呈對她。

  蕭呈俊目微暗。

  “阿蘊,你面前的不是齊君,是蕭三。

  馮蘊眉梢微微一揚。

  要不是齊君這個身份,僅僅隻是蕭三,他隻配吃巴掌,哪裡能得她的好言好語?

  她彎唇淺笑,“哪請問蕭三公子,想說什麽?

  蕭呈:“我想要一個答案。

  馮蘊看著他通紅的雙眼,面無表情,“什麽答案?

  “你。
為何變心?

  蕭呈慢慢傾身,將那杯斟好的酒遞到她的面前。

  平靜的面容,沒能阻止酒波輕蕩……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當年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你種的那株合歡樹,昨年開花了。
你不想回去看看?

  馮蘊後悔進來了。

  她沒法原諒的蕭呈,卻很容易喚起死去的那個馮十二娘……

  離開台城前,她偷偷在竟陵王府圍牆外種合歡樹,跪在樹前向樹神許願。

  “蕭三一定要來娶我。

  “蕭三快點來接我回家。

  “蕭三平安康健,來娶我回家。

  記憶裡的馮十二娘,面目有些模糊。

  馮蘊想著她,便笑開了。

  “沒有。
”她笑道:“我從來沒有變過,一直如此。

  蕭呈搖頭,“在台城時,你不一樣。

  馮蘊:“你也說了,那是台城。

  她冷淡地看著蕭呈的眼睛,沒有留半分情面,用最冷的話,像刀子似的捅向他的傷口。

  “台城的十二娘,是個什麽東西?
弱小、無助,無依無靠。
後母打我,繼妹欺我,就連街上的乞丐都能羞辱我……蕭三啊,那時候的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隻能靠著你,盼著你,等著你娶我,才能逆天改命……”

  蕭呈眸子微闔。

  眼裡的光,暗得嚇人。

  馮蘊:“我現在已經逆天改命了,你說,我還圖你什麽呢?

  看著蕭呈眼裡湧動的風暴,她淡淡莞爾,說得不溫不火。

  “我雖未曾傾心於你,但也算給過你機會。
蕭三,是你沒有珍惜……當年的馮十二娘。

  字字如針。

  針針見血。

  見血封喉。

  少女時的馮十二娘,戀他成癡。
這是蕭呈唯一的慰藉……

  可僅有的這個,馮蘊也不願給他。

  她推翻了曾經的一切。

  月牙巷裡枯守郎君的少女,羞澀慌亂的笑容,小鹿亂撞般歡快的步伐……

  那些屬於他們的,沒有裴獗參與的過往。

  她全盤否認了。

  再端起那杯酒,微微傾斜,乾乾淨淨地倒在木桌上。

  “覆水難收。
你我也是如此。

  “阿蘊……”蕭呈伸手握住她,將她的手連同酒杯一起,籠入掌心,緊緊扣住。

  “酒撒了,可以重新斟滿。

  他強行扳著馮蘊的手腕,將酒杯擺正,提壺重新注入。

  “你看,還是一樣的酒,一樣香醇醉人。

  馮蘊:“不是方才那一杯了。
撒了,就是撒了。
何必自欺欺人?

  蕭呈眼睛赤紅,如若滴血。

  他慢慢地,松開手,再繞過木桌,蹲在馮蘊的面前,單膝半跪,聲音嘶啞。

  “阿蘊。
不是當年的蕭三不肯珍惜你,也不是他無情無義,忘了與你的婚約。
而是當年的蕭三羽翼未豐,處境艱難,還須靜待時機,才能娶你過門……”

  他從沒有對人說過這種話。

  再艱難,也沒有服過軟。

  第一次在女人面前伏低身段,眼淚就下來了。

  “你沒了母親,我沒了雙親。

  “那時的我,也如履薄冰,身在地獄,我怎敢拉你一起赴死?

  權力爭奪的旋渦裡,人心如同猛獸,殺兄弑父,六親相鬥,沒有人能在其中獨善其身。

  馮蘊相信,蕭呈這一刻流下的眼淚是真的。

  但他哭的不是她。

  是他自己。

  是竟陵王府孤獨的少年郎。

  是那個在骨肉相殘的困獸堆裡踏著累累白骨登極皇權之顛的竟陵王。

  他有苦。

  他會累。

  但不是她造成的。

  而她的痛苦,全與他有關。

  其實,這不是馮蘊第一次看蕭呈流淚。

  上輩子也有過一次……

  唯一的一次。

  她生小兒子予初的時候,難產。

  九死一生,去了半條命才從閻王手裡脫險回來……

  孩子呱呱墜地,蕭呈一隻抱著孩子,一手抱著她,喜極而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帝王……

  馮蘊是被那兩行淚水感動過的。

  可惜,她為此一步步退讓自己,他卻步步緊逼,並沒有因為哭過,差點失去過,就格外珍惜……

  他親手葬送了她的感情。

  還有性命。

  “阿蘊……”蕭呈哽咽,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軟弱過,“我來接你了。
隨我一起回去看合歡花,好嗎?

  馮蘊聽著聽著,笑了。

  “你當我死了吧。
別難為我,也難為自己。

  蕭呈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是怕裴獗嗎?

  馮蘊目光一凜,勾唇淺笑,“是啊,你在晉地,如何帶我走?

  蕭呈道:“隻要你肯。
阿蘊,你點個頭,我即刻帶你離開晉國。

  馮蘊冷冷一笑,推開他,將手從他熾熱的掌心裡收回來,語調冷淡。

  “你當真想跟我在一起?
我嫁過人,你都不在乎?

  蕭呈搖頭,聲音喑啞,“不在乎。
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叫我做什麽都行……”

  “好。
”馮蘊不冷不熱地地盯住他。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蕭呈眼睛一亮,就聽她道:“即刻退位,詔令四海,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自願做馮十二娘的……側室郎君。
從此一心一意,不問政事,不要君權。

  蕭呈瞳仁震驚。

  從未聽過如此悖逆倫常的話。

  “還有……”

  馮蘊淡淡地笑,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哪怕是裴獗欺你,打你,我也可能會訓罵你,你也絕不後悔,心甘情願服侍我,不求名分……”

  “阿蘊……”

  “我也不是那麽刻薄寡恩的人。
”馮蘊盯著他這張臉,微微勾唇。

  “蕭三公子色壓南齊,名冠四方,如此豐神俊朗,我一個凡人,自然也會為美色所惑……”

  “有我長門一日,我便會養著你,衣食無憂。
你會有仆從,可以隨意使喚他們,但這些仆從隻會忠於我,聽命於我。

  “我若來了興緻,也會臨幸你,但你不可以反抗,不管你心情如何,開心與否,我要,你便得給我,否則,視為對妻主不忠,要受責罰……”

  “當然,我不會親自動手,隻會漠視你,由著裴獗,或是我的哪個情郎,暗地裡耍手段拿捏你,侮辱你,因為你不是晉人啊,在這裡,怎麽也該得受些委屈。

  “為了我,你凡事都得忍著。
不然我就會懷疑你待我的情義……”

  “若是哪一天,你運氣不好,讓人給玩死了,也是你的命。

  她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如此,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蕭三公子?

  蕭呈心如雷動,驚訝得無以複加。

  這麽瘋狂無序的話,她是怎麽想到的?

  又怎麽能將它說出口……

  “怕了嗎?

  “還是不情願?

  “看來你的情義,也不值幾何……”

  馮蘊眸底冷笑,步步緊逼。

  “你做不到的,蕭三。

  “你一生汲汲營營,如此熱愛權力,登基後更是手握權柄,萬人之上,怎肯為了一個女子放棄大好江山?

  “權勢是如此令人著迷,不說你,我也一樣。
嘗過權力的滋味,你讓我再去做後宅婦人,籠中之鳥,僅憑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情字,就為男人犧牲自己……呵呵,是你蠢,還是我蠢?

  蕭呈默了。

  久久地,回不過神。

  喉頭哽動著,眼眶紅著,淚水未乾。

  但他說不出話……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其實,他想過許多要回馮蘊的辦法,裴獗說的“不惜一戰”,他想過的,也乾過。

  輸就輸吧。

  如果他死在戰場上,那十二娘這輩子都會記得他。

  死去的人,是無可替代的。

  正如她。

  死在他的上輩子,成了他的畢生之痛。
從此,就永永遠遠地留在那裡,誰也替代不了——包括眼前這個陌生的馮蘊。

  蕭呈:怎麽辦,她想得有點美?

  淳於焰:我靠,放開那個蕭三,讓我來!

  裴獗:聽這意思,我還是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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