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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36.第536章 我養你啊

長門好細腰 姒錦 3898 2024-06-12 05:12

  次日天不亮,溫宅便響起車馬人聲。

  蕭呈和馮家一行,要離開花溪了。

  為免驚動旁人,他們走得很早。

  溫宅門口,隻有溫行溯和濮陽漪前來送行。

  車馬排得整整齊齊。

  昏暗的夜燈,在簷下光暈蕩蕩。

  齊君昨夜一宿未眠。

  半夜裡,他帶著暗衛出去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回來便枯坐房裡,揮毫潑墨,紙鋪成了厚厚一摞。

  可寫出來的東西,沒有讓任何人瞧見,便付之一炬。

  平安和吉祥,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常在皇帝身邊侍候,最會看臉色。

  仆從們看他倆如此,一個個都小心翼翼。

  氣氛無比凝滯。

  天好似亮不開了似的,夜色濃稠,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布上了一層陰影。

  溫行溯端正而立,看到蕭呈走出來,上前行禮問安。

  “免禮。

  蕭呈擡眼看他。

  這也是一個變數。

  溫行溯本該是他麾下虎將,為他開疆拓土的大齊將軍。

  也是一個可以帶著齊軍抵禦北雍軍,跟裴獗有來有往鬥上數年,直至戰死沙場的人。

  他是如此篤信……

  溫行溯此生會忠誠於他。

  誰料,又是一個走不出石榴裙的男人。

  他投靠了晉國。

  “行溯。
”蕭呈慢慢走近,腳步沉穩,聲音溫和,“無論你何時回來,大齊的大門都會為你敞開。
我的帥印,也在靜候將軍歸來。

  溫行溯凝視著蕭呈。

  離得近,他可以看清蕭呈眼下的一片青黑。

  “我回不去了,陛下。

  溫行溯聲音很淡。

  說罷看一眼身側略帶尷尬的濮陽漪。

  “成家立業,便是男兒的一生。

  蕭呈默默點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溫行溯看著他,沒有吭聲。

  從小相識。

  曾秉燭夜談,天下大事。

  也曾青梅弄酒,說少年情懷。

  那時的少年,誰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分道揚鑣,各自為政。

  遲疑片刻,蕭呈道:“他日相見,是敵是友?

  溫行溯眉頭微蹙,溫聲徐徐,“在家裡,我們是姻親。
=上了戰場,我隻聽主帥的命令。

  主帥……

  蕭呈低笑擡頭。

  他也看了濮陽漪一眼。

  “裴獗將來稱帝,大將軍會是你嗎?

  溫行溯和濮陽漪齊齊一怔。

  蕭呈面容不改,好像說的隻是家常,而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事。

  “北雍軍裡,全是裴獗的親信部眾,他可以用的人,太多了。
給你是施舍,不給是本分。
行溯,我不同……”

  他看著溫行溯的眼睛。

  “齊國大將軍,虛位以待,非你莫屬。

  溫行溯沒有說話。

  濮陽漪在旁,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從頭到腳的赫然。

  這種話,是她能聽的嗎?

  從來不涉政事的平原縣君,此刻如坐針氈。

  她不知道溫行溯心裡怎麽想。

  也害怕,他胡思亂想。

  如果他被蕭呈說動,生出貳心,那豈不是要背叛晉國,那他們就會變成仇敵,夫妻之情,還如何延續,餘生又怎麽幸福安生……

  濮陽漪偷偷扯一下溫行溯的衣裳。

  溫行溯看一眼等待通行的隊伍,默默牽著她的手,退到一側,朝蕭呈拱手行禮。

  “齊君慢行。

  蕭呈眼角的笑意,從容不迫,身姿端立如芝蘭玉樹,氣度非凡,就好似篤定了溫行溯終有一天會回到他這邊似的,輕笑一聲。

  “行溯,保重。

  蕭呈踩著車凳上馬車。

  溫行溯徐徐一揖,“保重。

  陳夫人冷著臉走過來,站在他的面前。

  溫行溯抿著嘴唇,擡頭,輕聲道:

  “阿母保重。

  濮陽漪也跟著施禮,“阿母保重。

  陳夫人沒有理會濮陽漪,哼聲瞥向溫行溯,冷冷道:“我隻當沒生你這個孽子。

  她一甩袖,走到了前面。

  馮瑩也隻是默默地看了他們一眼,帷帽下的面容,看不真切。

  她和馮貞、馮梁都沒有跟溫行溯和濮陽漪說話。

  馮梁上車前,還偷偷朝溫行溯做了一個諷刺的鬼臉。

  反倒是以前不怎麽理會他的馮敬廷,攜著金雙和銀雙兩個小妾,眉開眼笑,如同慈父一般,叮囑他們要夫妻和睦,早生貴子……

  妻不妻,夫不夫,子不子,女不女。

  這一家子著實荒唐。

  濮陽漪看在眼裡,心下紛擾煩亂。

  直到將一行人送走,她才長長舒口氣。

  總算走了!

  她問:“夫郎如何想的?

  溫行溯神色平靜,目光帶笑。

  “回吧,你可以再補一覺。

  濮陽漪:……

  她問的不是這個。

  但夫君不想說,她似乎也不該再問。

  阿母說過,女子嫁人就要從夫。

  囂張跋扈的平原縣君,正在學習做溫行溯的賢惠佳婦。

  -

  天亮後,花溪人一覺醒來,發現溫宅裡的客人全都走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齊國皇帝也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就離開了花溪。

  臘月底是年節,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孩子們也休沐在家,各有各的快樂。

  議論一陣子,就將此事忘在腦後。

  等熱熱鬧鬧的大年過去,長門外的老槐樹下就貼出了一張招人布告。

  花溪學堂要招講學先生。

  長門的家具坊、成衣坊、煤球坊,礦山陶窯不僅要工匠和打雜的人手,還要帳房、管事。

  長門又要擴大經營,招新納賢了。

  布告同時貼在花溪的路口,以及安渡郡的城門。

  這時才有人發現,花溪來了不少人,但也離開了不少人。

  丹陽郡王年前回西京,不再回來。

  莫名其妙淹死在蓄水池裡的萬娘子,自殺還是他殺,也是眾說紛紜,至今沒有定論。

  布衣坊的孔雲娥,年節前也突然走了。

  她對幾個相熟的姐妹說,要回老家去過年,然後在成衣坊裡請大家吃了一頓酒,又把房子裡的雞鴨等畜業托付給了應容,便帶著衡陽和他的貓離開了花溪。

  可說好的節後就回來,卻從此音訊全無。

  有人懷疑她們娘倆是在路途中,遭遇了不測,很是唏噓了一番。

  應容去找了馮蘊說起此事,馮蘊隻冷冷淡淡地說,生死有命,應容察覺到娘子有情緒,但她不說,應容也不好再問。

  然後又有人發現,村學裡那個最受人敬仰的飽學大儒任先生,也不見了。

  他的兒子同他的那些仆從雜役,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任先生建在花溪的房舍,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庭院卻有焚燒過紙張的痕跡……

  有學生擔心他出事,專程跑到安渡城,找到任先生的茶寮,想看個究竟。

  鄰裡的店鋪大年初五就開門營業了,唯獨任先生家的茶寮門扉緊閉……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任汝德教過的學生,壯著膽子找到馮娘子詢問……

  馮蘊道:“任先生家裡死人了,回去奔喪。
不知何時回來。

  “死人了?

  “死了,死了好幾個呢。

  天壽三年的正月便是在這種撲朔迷離的猜測中,過去了。

  二月裡,裴獗回了西京。

  他沒有問馮蘊是否要同行,臨走前,隻叫她放心。

  還說,“若得機會,我把陛下送到花溪陪你。

  他在安慰她。

  馮蘊其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年前西京來報,元尚乙還是認不得人,大腦也因為永壽殿那一摔,再也無法恢復。

  他年歲長了,卻越活越回去,永遠都是三歲稚子的模樣,但經過太醫們一年的悉心調理,身子骨卻是康健了許多……

  馮蘊有時候會想,這是不是元尚乙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做皇帝。

  他變相的做到了。

  不做皇帝的事,卻可享盡皇帝的福祿……

  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另外便是鄴城那一群人,李太後以下,全被定為“謀逆亂黨”,如今都押在大牢裡,拖到現在,年過完了,是殺是罰,也該要有個定論了。

  然而,西京朝廷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兩黨之爭白熾化,隻要新黨提議的,舊黨必定阻撓,隻要舊黨讚同的,新黨也一力否決。
雙方在朝堂上已經到了不講道理不講真相隻看黨派的地步,都恨不得撲上去啃下對方的一塊肉。

  西京需要裴獗,比馮蘊更需要。

  這片江山,是裴獗守下來的,馮蘊不想它斷送在黨爭裡。

  她笑著送行,言語滿是理解,“這是男人該做的事,大王自去,不必顧我。

  裴媛也同裴獗一起回京去了,帶著戀戀不舍的阿左和阿右。

  她是最見不得小兩口分離的人,在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帶孩子來了花溪,就住在馮蘊的莊子裡。

  兩個人溫了酒,就著幾個下酒菜,說了不少話。

  其中最真誠的一句,她是借著酒意說的。

  “錢賺得再多,也要有人花啊,賺來賺去,也沒個盡頭……是時候要個小的,替你倆花銷花銷……”

  馮蘊說:“隨緣吧。

  她始終帶著笑,不論裴媛說什麽。

  可裴媛看得出來,她不怎麽誠心。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還是說,阿獗的問題?

  她借著三分酒氣,很是膽大。

  見馮蘊笑著搖頭,卻不說其他,她差點嘴漏,要說出裴獗要為她建王府的事……

  好在,忍住了。

  她隻道:“你們倆這樣分隔兩地,也不是個事……弟妹,別怪我當長姊的多話,阿獗他是個男人,走到哪裡都孤冷冷一個,看著怪讓人心酸的。
你說你要能陪在他身邊,一家人和和樂樂的過日子,該有多好……”

  馮蘊理解裴媛說這些話的初衷。

  雍懷王的後宅,需要一個主母掌家。

  可她不行。

  把人送到村口,看著車隊漸行漸遠,她不由得想起年前從成衣坊回來,裴獗抱她到淨房,親自侍浴的事。

  那時候,裴獗已經定下了回西京的歸期。

  他很賣力,那麽高大的一個漢子,呵護眼珠子似的把她洗淨,又反反覆複地折騰,強勢、瘋狂,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最後從背後壓住她,很沉的重量,全送到身子裡……

  他說,“要是有個孩子,我不在,也有人陪你。

  馮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勉強承受著,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又把對蕭呈說的話,減了些配方,在相吻時說給他。

  “不如你解甲歸田,回來陪我?

  他反問:“解下戰甲,放下刀槍,我能做什麽?

  馮蘊握住他帶繭的手,笑著,吐氣如蘭,“生孩子啊。

  “吃什麽?
靠什麽活?

  “我養你啊。

  那天夜裡,裴獗也沒有睡。

  他一個人負手站在窗邊,夜燈很暗,照不出庭院裡的方寸之地,他應當什麽都看不見。

  但馮蘊裹在被窩裡,看清了他的背影。

  她想,這便是他們夫妻最大的默契。

  情分是有的。

  睡了三年,豬都能睡出感情,何況是人……

  可是,誰也不會為這份情,放下手裡的刀。

  因為他們都知道,沒有武器的人,赤手空拳與這個世界搏鬥,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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