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敞開心扉
“為何?
”裴獗掌心伸過去,順著她細窄的腰身往上爬,指腹的繭子,搓得馮蘊頭皮一麻,當即嗯嚀一聲,將他的手摁住。
“李太後得罪我了。
”
裴獗:“如何得罪?
”
他隻是詢問。
清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馮蘊聽在耳朵裡,卻像是在無形中為李桑若開脫……
“你說怎麽得罪?
”馮蘊瞥一下眼睛,唇角挽住一絲嘲弄。
“大王這是明知故問。
”
裴獗眉頭微微一蹙,沒有說話。
馮蘊道:“她拿著你的畫像,到處找面首,這還不算是冒犯我,得罪我嗎?
”
“算。
”裴獗道。
“那大王殺是不殺?
”
馮蘊仰頭問罷,見裴獗沉默,堅決而用力地推向他的胸膛,在他恍然失神的刹那,不甚在意地冷笑一聲。
“裴獗,我們和離吧。
”
連名帶姓的稱呼,一出口便是最為狠絕的話。
裴獗眼底掠過刹那的沉鬱,想也沒想,手臂微微用力,便將馮蘊一把拉了回來,用力摟入懷裡。
馮蘊猝不及防,雙腳突然離地,兩隻手牢牢攀住裴獗的脖子才沒有摔倒……
然後,激出一身反骨。
“你做什麽?
”
她眼神冷冷,聲音涼薄,每一句話都好似要碾碎他們之間所有的情分,一隻蔥節般的手指,幾乎要掐入他頸間的肉裡。
“不願就不願,何須動怒?
我知道,你心裡始終是護著她的,她從前做那樣多誣蔑我陷害我的事,你睜隻眼,閉隻眼。
即使她要我的命,你也一再容忍。
既如此,你去跟她好吧。
你娶了她,李宗訓便安心了,她也就消停了。
你們合二為一,大晉就不用分裂,一免百姓流離失所,二免生靈塗炭,三無戰爭,四無饑荒……你看,隻要你我和離,你去跟李桑若睡一個被窩,萬事皆可圓滿,簡直就是替蒼天行善……”
她一口氣說下來,氣都沒有喘一下,說得耳紅臉熱,差點把自己都說得相信了……
“說到底,你跟李氏父女的矛盾,全由我而起。
你心裡肯定怪我,一再挑撥離間,害得你們反目成仇……”
越說她越覺得有理。
越有理,語氣越生硬。
“你明明恨著我,為何還要偽裝,克制,裝模作樣的對我好?
你說我有野心,一直防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
”
她冷冷看著裴獗。
本是無心的爭吵……
說到這個時候,前世今生所有的不滿都浮上心來,累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假的。
裴獗的好是假象。
上輩子如此,這輩子就會改嗎?
馮蘊將那些深藏的埋怨壓下,一雙美眸黯淡下去,將手從他的脖子上收回來,默默覆在他的手背上。
“大王,既然你我猜疑至此,何不撕毀姻盟,各自安好?
”
裴獗這時已抱著她走到木榻前,低頭看她一眼,彎腰將她放下來,傾覆而上。
馮蘊深深吸氣,“裴獗,我在跟你商量,和離之事?
”
“閉嘴。
”裴獗擡起她的下巴,以額相觸,輕輕啄吻……
馮蘊想掙紮。
讓他猛地噙住……
掌控的力道,征城伐敵的姿態。
就是不肯開口解釋半句。
馮蘊推著他的肩膀,紋絲不動。
她用力掐他,仍無反應。
她深深吸氣,索性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裴獗的胳膊當即一軟,略微松開。
馮蘊趁機奪回呼吸,撐住他的肩膀,氣喘籲籲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氣。
我也是不想讓你為難,成全你們……”
裴獗拉開她的手,眼底清清淡淡,“是你在生氣。
”
馮蘊:“我沒有生氣,隻是見不得大王心虛的姿態……想護著她,就光明正大的護著,別再虛情假意……”
裴獗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啞。
“她算什麽東西,也值得蘊娘計較?
”
馮蘊呵呵冷笑,連嘲帶諷地看著他,“她再不算什麽東西,也讓雍懷王費心了呢?
”
裴獗將她抱得更緊,“和離休想。
”
“不想和離,那你就把李桑若給我殺了。
”馮蘊用力擡起手,推他。
四目相對,裴獗看著她幾欲噴火的眼神,不緊不慢,親了親她的額頭,“我不殺,留給蘊娘殺。
”
放屁!
馮蘊冷眼譏嘲。
“大王也會說謊哄人了。
”
裴獗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柔和:“那你能為我……殺了蕭呈?
”
馮蘊:“做不到。
”
裴獗眼底一暗。
就聽她道:“你以為殺個皇帝是宰隻兔子嗎?
說殺就殺?
”
裴獗:“殺太後,也不是殺雞。
”
兩個人眼對眼看著對方,也不知是哪一根弦被觸碰到了,馮蘊突然噗嗤一聲,冷眼轉柔。
“不好殺她我當然知道,但你可以哄哄我,騙騙我,就說找到機會就動手,為何要闆著臉……”
裴獗:“你也沒哄我。
”
馮蘊笑得更大聲了。
肆無忌憚的。
好似某種情緒突然決堤而出,她笑得眼淚都淌了下來,眼尾紅透,泛著一絲濕漉漉的水光。
裴獗微微眯眼:“如此好笑?
”
馮蘊:“大王一本正經說笑的樣子,就是很好笑啊。
”
裴獗根本就沒有說笑。
他看著馮蘊。
突然托住那一截柔軟的腰,固定住她的雙手,往頭頂一按,帶著攻擊的重量頓時壓在她的身上。
馮蘊的笑容凝固了。
“你……”
吵架的時候也能有反應?
裴獗冷峻如常,不露半分笑容,那張臉在氤氳的夜燈下,冷如神祇,好像半點也看不出那藏在衣袍下悄然而起的欲望。
這個男人……
馮蘊心裡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裴獗也是。
他按住馮蘊不盈一握的腰,慢慢分開她。
“不要。
”馮蘊低低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拒絕,更像是邀請。
她總是抗拒不了……
罷了。
肉到嘴邊,沒有不吃的道理。
回頭再找他算帳!
裴獗:“嘴除了笑,還能做點別的……”
馮蘊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很快便氣喘籲籲地瞪大眼睛,隻剩下一串投降的嗚咽。
“裴狗……裴狗……”伴隨著男人的撞擊,珠簾裡是一串低低的呻吟,“不了不了,我下次不說和離了……嗯……受不住……”
裴獗的手臂伸過來,托住她,在她耳邊咬牙。
“弄死你好了。
”
馮蘊心底發麻。
又來了。
那種裴獗其實恨著她的感覺……
她明顯察覺到了危險。
他真的要弄死她。
馮蘊手忙腳亂地掐他、踢他,然而,男人就如銅牆鐵壁,她那一點花把式,半點作用都沒有……直到他將積攢的解藥悉數喂給她,那股子戾氣才終於散去。
“蘊娘,可還好?
”
“滾……”
“……”
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馮蘊算是有點明白這個道理了。
裴獗一言不發地由著她叱罵,悶著頭將她抱起來,傳水沐浴,親自侍候,宛若世上最溫良的郎君,和方才那個獸性大發的裴狗,如同兩人。
半個時辰後,花窗的燈火才熄滅。
暗夜裡,許久沒有人說話。
但氣氛與吵架時已不同。
裴獗的手,一直牽住她,不容抗拒的禁錮著,就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馮蘊一動不動,沐浴後的她疲憊不堪,懶洋洋地躺在那裡,半晌才幽幽地歎一口氣。
“大王何時才能敞開心扉,同我說說心底的話……”
裴獗沉默了許久。
就在馮蘊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道:
“我心底無話。
”
“那你有秘密嗎?
”馮蘊問。
“蘊娘有嗎?
”裴獗反問。
“有。
”馮蘊回答得很老實。
裴獗沒有說話。
這其實本質上已經是一種交心的方式,至少他們都告訴了彼此,內心藏著為對方所不知的秘密。
月夜落在窗口,輕紗微動。
兩個朦朧的身影,枕在迷離的紗帳中,並排而躺……
馮蘊看著帳子,忽然道:
“大王,我們做個約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