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朋友
芍葯又是在大早上過來的,花芷正靠在床上慢吞吞的吃著粥,這兩天她淨喝粥喝湯了,隻要想一想拂冬平日裡做的那些吃食就滿嘴生津。
得到通傳,她迫不及待的放下碗,讓念秋給她收拾一下見客,這些年她見得最多的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夫人小姐,對芍葯這種完全不一樣類型的女人很有些好奇。
在這個男人為天的時代,能走出內宅還能活出一片天地的女人太少了。
芍葯依舊戴著白色帷帽,背著藥箱,步子邁得不疾不徐,她坐到床邊圓凳上,把帷帽取下直直對上花芷的視線。
確實是一張利器毀容的臉,花芷卻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她見過比這更慘烈的,滿臉鮮血如同厲鬼,相比起來,這個週身環繞著藥香眼神澄清的女子,如同坐在了蓮花台上。
芍葯看了這一會也覺得這人順眼極了,難得的露了笑臉,把藥枕掏出來放到床沿,示意花芷把手放上來。
「底子養得好,恢復得不錯。
」
「多虧你的藥。
」
「那是當然,我的藥千金難求。
」
芍葯理所當然的話讓花芷失笑,「看樣子我欠的債不少,不過花家現在窮得叮噹響,怕是暫時還不起了。
」
「你的不用錢。
」世子說要送的藥誰敢收錢,芍葯又往藥箱裡接連掏出來大大小小六個瓷瓶,指著最大的道:「去疤痕。
」
抱夏大喜,誠心一拜,「婢子謝過芍葯姑娘。
」
芍葯點點頭,指著中號瓶子,「抹。
」
又指著小號瓶子,「吃,一日一丸即可。
」
花芷坐起來一些傾身一禮,「大恩不言謝,花芷謹記在心。
」
「受人之托。
」芍葯歪頭看著她,「你想知道是誰嗎?
」
「你會說?
」
世子好像沒說不能說,但也沒說要告訴她,那還是不說好了,芍葯搖搖頭,「我先回去問問。
」
花芷從善如流的點頭,她並不想知道對方是誰,就從昨晚那架勢就看得出來不是一般人,身份上也有不方便之處,不然不會黑巾覆面,花家現在要的是安份安穩,不能再起波瀾了。
而且他們明顯是衝著昨晚那歹人來的,那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小恩小怨,不過,還是要謝的。
「你一直住在這裡?
」
「暫時是,得把傷養得差不多才能回去。
」
「我天天過來你可會嫌煩?
」
花芷眼裡乏出笑意,毀了容貌卻還有這般赤子心性,何其難得,即便是她有可用之處,也可見她那主子把她照顧得很好。
「隻要你願意來,半夜敲門我都應你。
」
「半夜敲門不會是好事,莫亂許話。
」芍葯合上藥箱,語調輕快,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我明兒來。
」
「我身邊的丫鬟做得一手好食,過來用早飯。
」
「好,那我再早點。
」
抱夏把人送出門,確定人走得不見影了,念秋才邊寶貝的把藥瓶收起來邊輕聲道:「這芍葯姑娘看著清冷,沒想到是個好性兒。
」
「未必就真是好性兒。
」不過是看對眼了才這般好說話罷了,對看不上眼的未必就會如此,「約束好下邊的人,莫要讓人唐突了。
」
「是。
」
芍葯回去後藥箱都沒放就奔去了書房,隻要沒出去,世子多半時間在這裡。
「看起來很高興。
」
表情雖然沒多大變化,可相識多年,世子看得出她眼中和往日不同的神彩。
芍葯點頭,「高興,我明天要去花芷那吃早飯。
」
世子挑眉,芍葯對人的心思最敏感不過,除了他身邊這些相處多年的人便再沒了來往的人,如今難得有個花芷讓她看上眼,他也替她高興,「你若高興去那裡住一段時間也可。
」
芍葯認真的考慮了一下,還是搖頭,「你們過幾天有任務,等閒了再住。
」
看著她臉上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世子莫名想到了昨晚花芷兇狠的模樣,突然就有些明白為什麼芍葯會看她順眼了。
「世子,我能告訴她你的身份嗎?
」
「哪一層身份?
她有打聽?
」
在親近的人面前,芍葯的話也多起來,「她沒問,是我問她想不想知道,她問我會不會說,我就說要先回來問問。
」
那樣一個七竅玲瓏心的人未必就想知道,在花家如今的情況下結交權貴對花家不但沒有好處,更可能會讓皇上多想,他看得透的事想來花芷也是看得到的,所以她不問,甚至把問題擋回來。
「無需告訴她,你隻當交了個朋友便是。
」
「朋友。
」芍葯把這個詞翻來覆去念了幾遍,越念眼神越亮,高興的用力蹦了兩下,抱著藥箱轉身就跑,「我去做藥!
」
恢復安靜的書房內,世子拋開案卷神情莫明,朋友,呵,對他來說多奢侈的詞,做為世子的他沒有,做為七宿司頭領的他更不會有。
又在床上躺了一日,花芷便堅持起床了。
「果子馬上要下樹,肉桃存放期短,還不趕緊準備起來,收進來多少都得壞。
」擡手臂著衣時牽得傷口疼極了,她不動聲色的忍著,不想讓本就擔心得瘦了幾圈的丫鬟更焦心。
依著抱夏她們的心思自然是恨不得把小姐綁在床上,可她們也清楚花家本就不多的錢財已經投了大半在這事上,小姐初掌家要是就虧了錢以後必定不好掌家,為了長久計她們也不敢擾了小姐的正事。
隻是心疼啊,她們精心侍候了十多年的小姐,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頭。
念秋小心的整理衣擺,輕聲道:「您動動嘴動動腦就好,其他事吩咐一聲便是,下邊這麼多人總不能個個都吃閒飯。
」
「我不會和自個兒身體過不去。
」要是有得選擇她也想在床上躺著養傷,花芷在心裡歎了口氣,看到門口多了道人影臉上便帶了笑,「來得正好,劉香,讓拂冬上早飯。
」
「是。
」
芍葯進屋,很滿意今兒過來可以暢通無阻。
「怎麼起來了?
」捏著她的手腕號了下脈,芍葯臉上並沒有什麼擔心之色。
「這傷一時半會好不了,該辦的事還是得辦。
」